一、虎落平阳
修地堡,阻击敌人。因为只有消耗,没有补充,子弹越打越少,一粒子弹的宝贵胜似一两黄金。
敌人的骑兵有时会在红军队伍前后奔跑,成群结队游行似的耍威风。红军指战员把子弹推进枪膛,食指紧扣扳机,直到敌人靠得不能再近时才开枪。当敌人略微远一点的时候,大家又把食指松开,将子弹退出来装到子弹袋里,坚持到天黑再突出包围,继续行走,天亮又被包围,于是又坚持到天黑,再突围。就这样,西路军各部在敌人的包围圈中行军,突围,行军……
自从过河以来十几天,五军天天都在战斗,马家骑兵忽来忽去,飘乎不定。每次都能给队伍带来不小的损失和伤亡,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一向沉稳的董振堂这时也开始变得焦燥不安起来,他以前在西北军时曾接触过马家军,那时的马家军阀势力还不大。冯玉祥在五原誓师,曾任命刘郁芬为甘肃省主席,并将甘肃地方军阀的部队收编为冯部。青海省以马步芳为首的回族少数民族部队不服收编,与冯部在河西走廊的永登、古浪、永昌、武威一带大战一个多月,马部最后被打败,派人与冯部和谈,同意收编。其作战之凶悍、狡猾,董振堂早就领教过。以西路军现有实力去和马家军拼,悬殊太大了。几天前,他曾主动建议徐总指挥:迅速西行,勿作停留,打通新疆,取得苏方的援助后再回过头来收拾马匪。徐向前听后完全赞同,这多少给了董振堂一点安慰。
夜里,董振堂像往常一样查完了哨,回到军部。所谓军部,也只是荒凉戈壁中一个被人抛弃的小院,门、窗皆无,顶棚也是破烂不堪,参谋长李屏仁正坐在火盆边烤着火,见军长回来,倒了一杯开水递过去。董振堂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坐下来对李屏仁说:“屏仁!明天叫骑兵团的吕仁礼加强警戒,要认真应付,敌人的骑兵动作迅速,来势凶猛,容易给我们造成一个措手不及的局面,这对我们十分不利。最近敌人几次偷袭得手,看样子还会故伎重演,我们要时刻准备好,抓住时机,狠敲他一顿。要尽量争取多弄些马回来,加强骑兵团的力量。在西北这边打仗,没有机动的骑兵是要吃大亏的。”
李屏仁是董振堂宁都起义时带出来的老部下,这些年来一直在五军团工作,从班、排、连、营、团直升至五军参谋长,打起仗来很会动脑筋,属于那种文武双全的军事干部。他把烟头丢进火堆里,轻声说道:“总指挥,您放心,早点休息吧。我已安排好了,只要狗日的他明天敢来,我保管痛揍他一顿!”
董振堂点点头,凝视着燃起的火苗,若有所思的问道:“屏仁啊,你是江西九江人吧?怎么会想到来艰苦的西北当兵?”
李屏仁苦笑着回答:“说来话长,军长,我家在当地也算是名门大户。靠着祖传下来的家业,我本可以在家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记得小时候在学堂,一位姓孙的先生常常教导我,要我做一个正直的人,做一个有文化的人,做一个将来能对国家、对民族有用的人。说实话,他对我的影响很大。后来,我不顾家父的反对,考取了黄埔军校。可是不久,蒋介石开始清共,我在武汉目睹了对共产党人的残酷迫害,当然这里面也有不少我要好的同学。那时候,我感到很迷茫,很失落,听说西北的冯玉祥是一个真正的革命者,于是我就毅然退学,报考了他的西北陆军军官学校。在那里我认识了刘振亚、李肃等同学,他们都是共产党员,在他们的帮助下,我很快就加入了党组织。”
董振堂赞许的点点头,说:“一南一北两个军校你都读过了,资历不浅呐!是啊,我们中的很多同志都曾抛弃过不少令世人羡慕的东西,但我们得到的,却是用任何东西都换不来的。”
董振堂凝视着火苗,内心感慨万千,此刻的他已毫无倦意,低着头自言自语道:“宁都起义到现在,有多少好同志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