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后庭花强捉醉鱼
诗曰:
白白红红绚彩霞,牡丹虽好不如他;无端蜂蝶间相采,此种原来不是花。
右诗是借意咏那老少年之作。昔有做龙陽的,求画于沈石田先生,先生遂画了一本老少年,并戏题此绝。尝想世上,只有男一女一之间大欲存焉,乃有僻一爱一的,偏一自一一爱一男而弃一女一。一自一昔余桃专宠,以至邓通董贤,虽帝王之尊,尤有此好,怪不得今世纷纷此风弥盛也。闲话休谈。
且说玉卿因为秋闱在迩,忙令褚贵买舟前往。不一日,到了金陵,毕竟是六朝建都之地,真个江山雄秀,气象郁葱。到时已是傍晚,就在城外借宿。次日入城寻一寓所,在贡院左首,房主姓丘,号唤慕南。那丘慕南年近三十,家累千全,生得躯干清奇,做人负义好侠,在家不做生理,惟到松江贩布,或至芜湖或至本地发卖,继娶花氏,年方十八,姿一色一无双。只是慕南天生一件毛病,不喜一女一一色一,只恋龙陽。曾有卖瓜的小童,奇世生得清秀,慕南与他绸缪恩一爱一,不惜白金相赠,所以街坊上,编起口号道:
北院左首丘慕南,不好一女一一色一只好男;家有娇妻独一自一宿,卖瓜小鬼夜夜欢。
当日慕南一见玉卿,心下暗暗喝采道:“怎么科举秀才有此美一色一!”遂令置酒接风,宾主对酌。饮酒中间,慕南十分趋奉,相劝殷勤,既而夜深席散,慕南也不进房,就秉烛坐在客座,心下不住转道:
“我丘慕南,平昔虽有这件痴兴,也曾不如今日一见那魏秀才,便是这般心心念念,不能撇下,却是为何?”沉吟了一会,又叹息道:“若是别的,还可图谋。我看那魏生,行李奢华,必然富足,少年科试,必有才学,怎肯做那件勾当,这也是必难之事了。”又发愤道:“我想七尺之躯,遇着这些小事,就不能筹画,岂不令人愧哂。”又踌躇了一会,忽然笑道:“是了!是了!我想那生,年少风流,必然酷慕美一色一,不若以美人局诱之,事必谐妥,设或侥幸事成,那魏秀才十分发怒,不肯恕饶,便捐躯也可,倾家也可,何足惧哉!”遂抚掌大笑,忙令侍儿进酒满斟数爵,顿足起舞,朗朗的歌那汉武帝秋风辞内,两句道:
兰有秀兮菊有芳,巧佳人兮不能忘。
歌之数四,又立饮三爵而睡。次日玉卿换了一套新鲜华服,脚穿朱履,手执一柄紫松骨的诗画金扇,吃过早饭,遂即带了褚贵,出门闲步,遍向热闹之处,走了一遭。将及日中,又一自一旧苑走过,穿到上南小巷,忽见一家门首,竹帘垂下,那帘内立一一妇一人,浑身穿白,见了玉卿便把竹帘推起,露出半身,注目而视。玉卿抬眼看时,只见杨柳双眉,梨花彩面,因来往人多,不能停立,便慢慢的望南走去。将有十家门面,掇转头来,只见那一妇一人犹一自一凝眸遥望。玉卿便到前街,借一店铺,闲坐片时,重新走转,那一妇一人犹在帘内,远远张见玉卿,依旧半身全露,及至跟前,又把一只脚儿,故意跨出门限,只见白纱膝裤,露出那一丢丢儿玄一色一绣鞋,刚有三寸。玉卿此时,魂荡意迷,恨不得即时走了进去,便立住了脚,两边对看,只有褚贵闪在傍边,忍笑不住。忽见里边走出一个老妪,把那一妇一人连声呼唤,玉卿只得走了开来。
此时日影过西,勉强步归寓所,那丘慕南已是倚门迎候,一直接入中堂,忙把一盏清茶,双手递奉。又停了一会,走出两个婢一妇一,摆开椅桌,罗列珍馐,慕南道:“今日知己对酌,不如设在内书房,还觉幽静些。”那一妇一一女一应了一声,连忙捧去,略停一会,又出来道:“酒已完备了。”慕南笑嘻嘻的,忙把玉卿拱进去,见上下两张一一交一一椅,中间一桌,鲜肴时菜,件件一精一华,玉卿称谢道:“咋晚已承厚款,今日为何又烦费钞。”慕南笑容可掬,连声赞誉道:“魏相公高才博学,今岁定然荣捷,只怕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