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寄梅记》
朱端朝,字廷之,宋南渡后,肄业上庠,与妓一一女一马琼琼者善,久之,一情一一爱一稠密。端朝文华富赡,琼琼识其非白屋久居之人,遂倾心焉,凡百资用,皆悉力给之。屡以终身为托。端朝虽口从,而心不之许,盖以其妻一性一严,非薄幸也。值秋试,端朝获捷,琼琼喜而劳之。端朝乃益淬励,省业一春一闱,揭报果复中优等。及对策,失之太一激一,遂置下甲。初注授南昌尉。琼琼力致恳曰:“妾风尘卑贱,荷君不弃。今幸荣登仕版,行将云泥隔绝,无复奉承枕席。妾之一身,终沦溺矣!诚可怜悯!欲望君与谋脱籍,永执箕帚。虽君内政谨严,妾当委曲遵奉,无敢唐突。万一脱此业缘,受赐于君,实非浅浅。且妾之箱箧稍充,若与力图,去籍犹不甚难。”端朝曰:“去籍之谋固易,但恐不能使家人无妒。吾计之亦久矣。盛意既浓,沮之则近无一情一,从之则虞有辱,奈何!然既出汝心,当徐为调护,使其柔顺,庶得相安,否则计无所措也。”一夕,端朝因间,谓其妻曰:“我久居学舍,虽近得一官,家贫,急于干禄,岂得待数年之阙?且所得官,实出妓子马琼琼之赐。今彼欲倾箱箧,求托于我。彼亦小心,能迎合人意,诚能脱彼于风尘,亦仁人之恩也。”其妻曰:“君意既决,亦复何辞。”端朝喜谓琼琼曰:“初畏不从,吾试叩之,乃忻然相许。”端朝于是宛转求脱,而琼琼花籍亦得除去,遂运橐与端朝俱归。既至,妻妾怡然。端朝得琼琼之所携,家遂稍丰。因辟一区,为二阁,以东、西名,东阁以居其妻,令琼琼处于西阁。阙期既满,迓吏前至。端朝以路远俸薄,不欲携累,乃单骑赴任。将行,置酒相别,因瞩曰:“凡有家信,二阁合书一缄,吾覆亦如之。”
端朝既至南昌,半载方得家人消息,而止东阁一书。端朝亦不介意。既栽覆,西阁亦不及见,索之,颇遭忌嫉,乃密遣一仆,厚给裹足,授以书,嘱之曰:“勿令孺人知之。”书至,端朝发阅,无一宇。乃所画梅雪扇面而已。反复观玩,后写一《减字木兰花》词云:
雪梅妒一色一,雪把梅花相抑勒。梅一性一温柔,雪压梅花怎起头?芳心欲破,全仗东君来作主。传语东君,早与梅花作主人。
端朝一自一是坐卧不安,日夜思欲休官。盖以侥幸一官,皆琼琼之力,不忘本也。寻竟托疾弃归。既至家,妻妾出迎,怪其未及尽考,忽作归计,叩之不答。既而设酒,会二阁而言曰:”我羁縻千里,所望家人和顺,使我少安。昨见西阁所寄梅扇词,读之使人不遑寝食,吾安得不归哉!”东阁乃曰:“君今已仕,试与判此孰是。”端朝曰:“此非口舌可尽,可取纸笔书之。”遂作《浣溪沙》一阕云:
梅正开时雪正狂,两般幽韵孰优长?且宜持酒细端详。
梅比雪花输一白,雪如梅蕊少些香,无公非是不思量。
一自一后二阁欢会如初,而端朝亦不复仕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