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真抑塞粉墨登场 假从良姑苏遇旧
,把腰刀插在背后,空手开了一个四门,忽然左右开弓,连扑两一一交一一筋斗。翻过身来,脚跟尚未着地,那一把明晃晃的刀早掣在手中。这路刀法,与前更是不同,风声飒飒,冷气飕飕,刀光映着灯光,异常一精一采。这一路刀舞有半刻余钟,方才收住。进场换了衣服,下得台来,并不见一些儿杀气威风,依然是一个风流才子,台上仍换了陈云仙上场接演。
那知这一路刀,虽然不打紧,却引出一个人的故事来,就是那喝采的一女一子。你道是谁?就是三年前盛名之下的大金月兰。这金月兰一自一从十七岁梳栊之后,不到一年,便有一个杭州黄大军机的长孙公子名叫黄伯润的,看中了他,花了八千银子的身价将他娶去,做了一位现现成成的姨太太。这位黄公子年方二十,正妻亡过,尚未续弦,一性一一情一极是温和,眉目也还清秀。家财巨万,门第清华。至于服食起居,更是一呼百诺,要一奉十。论起来,这金月兰也该一自一家知足,跟他过了一生,倘或生得一男半一女一,怕不是一位诰命夫人?岂非天外飞来的一段福分?无奈上海这些做倌人的,骨相天生,万不能再做良家一妇一一女一。这班倌人,马夫、戏子是姘惯了,身体是散淡惯了,一性一一情一是放荡惯了,坐马车,游张园,吃大菜,看夜戏,天天如此,也觉得视为固然,行所无事。你叫他从良之后,怎生拘束得来?再如良家一妇一一女一,看得“失节”二字是一件极重大的事一情一;倌人出身的,只当作家常便饭一样,并不是什么奇事。就是那一班一情一愿从良的妓一一女一,偶然见了一个俊俏后生,便由不得背地里私通款曲,这不过如家常便饭之外,偏背了一顿点心,算不是毁名败节,却轻轻的把一顶绿头巾暗暗送与主人公戴在头上。这还算是好的,更有那一种倌人,一自一己或是讨人,不能作主,或是欠了债项,不得一自一由,便拣一个有钱的客人,预先灌了无数迷汤,发下千斤重誓,一定要嫁那客人,身价不是三千,就是五千。这班寿头码子的客人却也奇怪:平时亲戚通融,友朋借贷,就立刻翻转面皮,倒反说穷告苦,非但一毛不拔,而且还要从此断绝往来;独到了遇着这种倌人,却一情一一情一愿愿,伏伏贴贴的,捧着大把的银子去孝敬他,还不敢说一个“不”字,好似儿子见了父母一样。这班人具着卑鄙龌龊的面目,怀着势利狭窄的心肠,那面目比纯钢炼就的还厚,那心肠比煤炭烧枯的还焦。目不识丁,偏会看不起读书种子;骨头鄙贱,偏要摆着那富贵的规模。真个是“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的东西。他一自一己丧尽良心,所以就有丧尽良心的倌人来收拾他。归根花了一注大钱,不上一年半载,得个方便,卷了值钱的衣饰,远走高飞。那时非但人财两空,连他一自一家的血本都丢在东洋大海去了。这便叫“倌人淴浴”。借了他人的财力,一自一己拔出火坑;及至出了火坑,却又负义忘恩,全不顾人一情一天理。终究报应循环,丝毫不爽。一自一家拐骗的邪财,迟早原被那戏子、马夫一齐骗去。如此得来如此去,依旧是一双空手,蓄积毫无,到了年长一色一衰,门前冷落,这便追悔也追悔不来了。看官,你道上海的倌人可以娶得的么?
闲话少提,书归正传。只说金月兰嫁了黄公子之后,同到杭州,不上几时,便觉得十分拘束,渐渐的不惯起来,就撺掇黄公子,要赁房子住在上海。黄公子道:“你的意思无非拘束不惯,要去住在上海,好游园听戏,散散心一情一。但是上海地方不是可以长住得的,况且你更不比从前,做了良家一妇一一女一,就要诸事小心,就是住在上海,也不能时常出去。你既然嫁了我,便是我家的人,却要依着我家的规矩。别样事一情一我总可答应,这件事一情一是答应不来的,劝你不必起这念头罢。”
金月兰听了十分不悦,敢怒而不敢言,心中便有重落风尘之意。存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