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真抑塞粉墨登场 假从良姑苏遇旧
里正为人少做不出生意,要想去上海请人。我想近来上海的一班人也没有什么一色一艺双佳、擒纵客人的手段,所以我也不敢荐人。如今你既来此,甚是凑巧,那生意料想做得起的。我便叫本家替你预备房间,但房内的铺设是要的,两房间的陈设,少也要四五百块钱,你可打算得出么?”月兰道:“我身旁现银虽然不多,却有几十两金条在此,约莫也有二三千块钱,料想没有什么不够,这倒不用打算的。”黛玉更是欢喜,忙叫本家进来,说明缘故,要他预备房间。
那一女一本家名叫阿毛,也是上海人,大姐出身,近来着实有些积蓄,所以到天津来开这爿南班堂子。此时听得金月兰要包他的房间,见月兰年纪尚轻,风头又好,也是高兴,便满口答应。月兰开了箱子,取出六十两金条来托他去换,正正换了三千多块钱。俗语:“有钱诸事办。”不上两日,把月兰的房间收拾得花团锦簇。当夜由黛玉的熟客,一个候补道姓钱的,替他摆了一个双台。
从此之后,果然车马盈门,和酒纷纷不绝。约有半年光景,开销之外多了二千开外的衣饰,三千余两的现银,月兰得意非常。
那晓得祸不单行,福无双至。恰值拳匪之乱,联军破了天津,林黛玉、金月兰等一齐狼狈南归。金月兰只逃得一个空身,那黄家卷出来的金珠也丢得干干净净。到了上海住不两日,联军又进了北京,信息一日紧似一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月兰是个惊弓之鸟,更加寝食不安,只得又逃到苏州暂时住下,再听消息,恰好与章秋谷同住佛照楼栈房。此时金月兰除了随身衣服、头上钗环之外,已是一无所有。
这一日偶然看戏,无心中遇着了秋谷。他从前在上海时,与秋谷虽然认识,一则记忆不真,二则也不知秋谷有这样的英雄本领,只觉得秋谷人才出众,气宇轩昂,那一把刀舞得来滚雪飞花,神出鬼没,不觉脱口而出,叫了一声:“好呀!”及至秋谷下台之后,走到月兰面前仔细一认,方才猛然记了起来,便对他笑道:“我瞧着就有点像你,只是有些模糊,原来到底是你。我们有二三年不见了,也不知那一阵风把你这红人儿吹到这苏州地面来了,只怕有什么事一情一罢?”原来秋谷虽是认得月兰,嫁与黄公子一节却并不晓得。
金月兰此番到得苏州,两手空空,连房饭钱也无从设法,又不敢再做生意,正在进退两难、哭笑不得之际,见了秋谷,好似见了前世亲人一般,一把拉住道:“阿呀!果然是二少,我的事一情一一言难尽,好在我就住在此地佛照楼,你停回到我栈里去细细的说罢。”秋谷喜道:“我也是寓在佛照楼,凑巧得狠,等回儿回栈再说也好。”说着,仍到花云香桌上坐下。花云香早看得明白,冷笑道:“章大少,恭喜耐,咦到仔一位贵相知哉。”秋谷道:“你不要只管疑心。我从前在上海时就认得他的,并没有什么一一交一一一情一。你放心就是了。”云香道:“倪末阿有啥勿放心格,本来耐章大少格相好,阿关得倪啥事,倪是勿好来管耐格啘。”秋谷见他满面怒容,醋意可掬,便不去分说,只笑了一笑,只顾看戏。
台上《杀嫂》做完,换了小喜顺的《珍珠衫》上来。秋谷急欲同着金月兰回栈,要问问他的一情一形,却碍着花云香不便。恰巧云香的相帮走了进来,手中拿着几张局票来催云香去出党差,秋谷趁势叫他去罢,云香只得略坐一坐,立起来道:“难倪去哉,倪倒勿做啥讨厌人,等唔笃去随便那哼末哉。”秋谷也不理会,等到他去了,急急的走到月兰面前,低低说道:“这戏也没有什么看头,我们先回去罢!”月兰会意,点一点头,起身先走。随后秋谷出来,到了栈中,跟到金月兰房中坐下,二人方才剪烛长谈。
月兰细细把数年事一情一一字不遗告诉了秋谷,说到那身世飘零之苦,不觉滴下泪来,秋谷也为之太息不止。正是:襄王旧梦迷巫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