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章秋谷苦口劝迷途 陆兰芬惊心怜薄命
靠一个一色一事。你越是转他的念头,他越是敲你的竹杠。客人们有了这一身功架,倌人就有通天本事,也无可如何。总之,以我之假,应彼之假;我利彼钝,我逸彼劳,这方是老于嫖界的资格。若用了一点真一情一,一丝真意,就要上他们的当了。这几句话,便是功架的捷径、嫖界的指南。我从前曾经仿着‘四书”做这‘功架’二字道:‘功也者,功夫之谓也;架也者,架子之谓也。有工夫而无架子者,盖有之矣,未有无功夫而有架子者也。’你把这几句揣摩纯熟,便有了一半工程。但是功架出于阅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这是我章秋谷在嫖界中绝大的经济学问,所以歌场酒阵,整整混了三年,从不曾吃亏落后。幼恽兄以为何如?”
幼恽听了秋谷的第三篇议论,方才心下通明,笑道:“如此说来,你竟是个嫖界中的三折肱了。不料花柳场中,花钱取乐的地方,也有这许多道理!幸而我还沉溺未深,被你这切切实实的几场提醒,说得光致全无,不然,怕不闹个大大的笑话么?但是陆兰芬拿去那一只戒指是我母舅徐观察给我的,家严时常查问,不见了却有好些不便。我想另出几百块钱,托你想法子去赎他的回来可好?”秋谷笑道:“你既然言下悔悟,我怎肯袖手旁观?那银子虽然未见得拿得回来,这戒指在我身上,取了还你便了。”
幼恽虽被秋谷劝醒,却终是个悭吝的人,见秋谷肯替他到陆兰芬处去要回戒指,只喜得眼笑眉开,连忙立起身来,朝着秋谷深深一揖。秋谷慌忙拉住,笑道:“这点小事当得效劳,又算什么?”当下便拉了幼恽同到兰芬院中,幼恽觉得不好意思,不肯同去。秋谷道:“有我同着,尽去不妨,你难道怕他再要糟蹋你么?”竟扯了幼恽的衣袖向外便走。幼恽力弱,拗他不过,被秋谷一把拖着,好似鸡雏一般,一直走到马路上。幼恽着急道:“你放了手,我去就是了。你不怕马路上人笑么?”秋谷方才放手。
到了兰芬院内,兰芬尚未起来。秋谷问知昨夜没有客人,便直走兰芬卧房坐下,叫幼恽去叫兰芬起来。幼恽摇手不肯,要叫娘姨去唤时。秋谷止住,一自一己掀开帐子,坐在床沿。看兰芬时,穿着一件湖一色一绉纱小袖紧身夹袄,盖着一条熟罗薄棉被,睡得正浓;星眸双合,杏脸微红,一缕漆黑的头发拖于枕畔,约有三尺七八寸长,香气扑人。秋谷便低低的叫了两声。兰芬已经惊醒,开眼见是秋谷,忙笑道:“阿唷!二少,那哼今朝有工夫到倪搭来,耐是难得格客人啘!”一面说,一面坐起身来,挽了一挽头发,又披了一件玄一色一绉纱夹袄,斜盼着秋谷一笑。秋谷乖觉,便走了过来,在靠窗一张洋圈椅上坐下。幼恽却不开口,秋谷正要问他,陆兰芬已下床来,换好弓鞋,又问秋谷道:“二少,倪搭耐是勿大来格,阿是怪仔倪勒勿来介,今朝陆里一阵风拿耐格二少吹仔来哉?”秋谷笑道:“那里是什么风,倒是你的方大少同我来的。”兰芬还只认秋谷取笑,口中答应道:“倪陆里来啥格方大少,耐例说说看嗫。”不防回身过来,却却的与方幼恽打了一个照面。
原来兰芬下床之时,面向床里,所以不曾看见。当下兰芬吃了一惊,倒诧异起来,只得叫了一声:“方大少!”便回头问秋谷道:“唔笃阿是一淘来格?啥格勿声勿响,倒拿倪吓仔一跳。”秋谷笑道:“你说没有方大少,这不是方大少么?”兰芬也笑了。幼恽见了兰芬,脸上不免有些赸赸的。
兰芬见他和秋谷同来,心中已瞧料了几分,略略应酬了幼恽几句,便一面梳头,与秋谷细细谈心。幼恽在旁看他眉敛一春一山,含烟如笑,目欺秋水,娇盼欲流,同秋谷谈得娓娓不倦,却并没有狎昵的话头。但觉两人眉目之间,若离若合,幼恽方相信秋谷的话,与兰芬果然没有一一交一一一情一。只听得秋谷同他说道:“现在的客人固然难做,现在的倌人更加难做。倒是那没有什么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