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颗最闪耀的星星陨落了
从小到大,我看到母亲总是穿着蒙面长袍,但我总觉得那是属于她们那一代人的东西。这一文化传统正在渐渐消亡。我从来没觉得有必要遵循这个传统,家里人也从来没要求过。我只是把自己当成是阿富汗新一代女性中的一分子,穿蒙面长袍的传统既不代表我的个人意思也不代表阿富汗的意向。和母亲不同,我接受过教育,但我并不满足于此。我有的是机会和自由,其中一项自由便是选择穿或者不穿蒙面长袍的自由,我选择了后者。
这倒不是因为我过去或者说现在穿蒙面长袍有什么问题。蒙面长袍是一种传统服装,在我们的社会里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给妇女带来保护。全世界各地的妇女总是时不时地需要应付某些来自男人的不必要的关注,对某些女性来说,穿上蒙面长袍就是躲避男人目光的方式之一。我所反对的是人们强迫妇女穿什么样的衣服。当塔利班政府立法规定妇女必须穿蒙面长袍的时候,我就非常讨厌。在西方社会,如果一个政府用下令的方式要求所有的女性从青春期开始一定要穿迷你裙,那么她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在阿富汗,伊斯兰教和文化传统提倡的端庄仪表要求是很高,但也不至于严格到让每一位女性都要把自己藏到尼龙衣袍底下。
到了姨母家,我马上脱掉蒙面长袍,心里无比轻松。这次经历让我很震惊,也令我对自己的生活和国家的前途感到担忧。在派对上,我没有尽情玩耍,而是独自一人在一旁回想刚才路上的可怕经历。我仿佛还被围困在那移动的小空间里(指蒙面长袍),难受得要窒息。与此同时,我也在寻思怎么回家才好我多么希望能够以闪电般的速度回去,不要碰上任何熟人。蒙面长袍已经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这是连我自己都不敢承认的事实,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我怀念起了喀布尔,学校,还有那里的朋友。喀布尔机场已经被游击队员关闭,我们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被从首都孤立开来的感觉。我极其担心在那里发生的一切。虽然游击队员现在是合法政府,但他们内部在彼此厮杀。几名将军掌控着不同的部门,虽然全面内战还没爆发,但是,根据喀布尔传来的消息判断,局势越来越混乱。令我尤其揪心的是学校,即使它还没有在战火中被摧毁,那么也很有可能关门了,而我也永远不可能再回去上学。
那时,我们时刻留意收听收音机,确保不错过一则新闻,但很难分辨哪些消息是真哪些是假。游击队政府很聪明,控制了广播和电视。播音员向听众保证说,一切正常,风平浪静,但我们知道无论是电视还是收音机上的内容都是政治宣传。有一天我和母亲听到收音机里说学校开放了,女孩子能上学了。但事实上,家长都不愿意将女儿送去上学,因为他们没有安全感。
可我在电视上看出了变化。原先漂亮聪明的女新闻播音员突然间从荧屏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穿着邋遢的妇女,裹着围巾,结结巴巴地播着新闻。
阿富汗曾经有一批极受尊敬的女性主播晚间新闻。她们聪明干练,极富魅力,干起工作来很有职业素养,是我这样的女孩子们的榜样。我喜欢听她们播国际新闻,也喜欢她们那不断变化的发型。她们夺人眼球,接受过教育,事业成功,但她们突然间从荧屏上消失令我很是担心。
有一天,我被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弄得焦躁不安、担惊受怕、心神不宁,于是双眼噙泪,来到母亲跟前。我把肚子里的苦水一股脑儿倾倒出来,她静静地听着。等我说完了,她说我可以在法扎巴德找个学校临时读一下。
我想念喀布尔,想念我朋友家豪华的房子。但是,能够重新回到学校念书更让我感到高兴,尽管这所位于法扎巴德的学校规模小、思想狭隘。但曾经在我眼里,它是那么大、那么气派。
不管怎样,我还是坚持穿蒙面长袍。我渐渐习惯了被包围的感觉,但就是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