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失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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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1993年11月我第一次见到未来的老公,是母亲正处于弥留之际。
此前三个月,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到了这时,她几乎不能呼吸,体弱得动都不能动。她住进了医院,但大家都知道她活不了多久。
我听说,离巴达赫尚省我老家所在村庄不远的豪汗区有一个名叫哈米德的男子想向我提亲。我从没见过这个人,也对他一无所知,只听说他是个知识分子,是一名老师。
一天,我正坐在母亲的床边,有几个巴达赫尚人来探望母亲,哈米德就是其中一个。我很尴尬,因为在伊斯兰文化里,除非婚约已经得到同意,不然女的是不允许见那个提亲的男人的。我当时才17岁,甚至都还没有结婚的念头。
来的人总共有10个,虽然我跟哈米德未曾谋面,但我一眼就能认出他来。他年轻,身材瘦削,长着一张英俊、智慧的脸。没有书生气,但表情充满好奇和同情,他是那种一见面就让人倍感亲切的人。
我心里窃喜,因为结婚对象外表迷人。我尽量不直接看他,不然很不好。但是,病房里空间局促,我想不瞥他几眼也难。
母亲正坐在轮椅上,身体虚弱得几乎不能说话,但她仍然坚持要接待来访的客人,这个角色对她而言再自然不过了。看到她病痛缠身的模样我的心都碎了,有一会儿,她让我把她膝盖上的毯子拿掉,贼吧Zei8。电子书下载推着轮椅带她去晒太阳。哈米德立马站了起来,俯过身,帮着把毯子拿走。他动作很温柔,给母亲重新整理了垫在头下的枕头。他那么细心,动作那么温柔,真叫我吃惊。那一刻,我心想,这个阿富汗男人能做到这么体贴,我将来嫁给他,很可能也可以享受到这样的温柔。
母亲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因为等探访的人回去了,她抓住我的手,盯着我说:法齐娅,我的宝贝,我希望你的婚姻幸福。我喜欢这个男人,他对我们来说条件够了。等我病好了,我们就去跟他一起住。她的眼睛在期待我的反应。我微笑了,点了点头,于是笑容也爬上了她的脸,她苍白湿润的双眼依然透露出刚强和坚毅。我转过身去,竭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我是多么希望她能过来跟我和这个和蔼的男人一起住啊!多么希望能够照顾她,就像她曾经照顾过我那样。但时间每过去一秒,她就虚弱一分。
我坚持不离开母亲半步,所以就睡在医院里,第二天我就听说哈米德提出了求婚。按照传统的仪式,他家的一个男性成员要来我们家向我哥哥提亲,但我哥哥当晚恰好也跟我们住在医院。求婚一定要亲自见到本人,所以那一晚的不算。
第二天上午,医院里一名热情的医生说有话要跟我私下里说。她头发灰白,双眼碧绿,想要把前一晚跟我哥哥说的话向我重复一遍。她轻声对我说:法齐娅,花开花谢,没有哪棵树能例外,这是自然规律,是时候把你母亲送回家了。我懂她的意思,母亲就快不行了,真的没有希望了。我又是大叫,又是乞求,央求让母亲继续留在医院。他们可以尝试新药,一定还是有希望的,他们总会有办法的医生抱着我,摇了摇头说,他们已经尽力了。
我们把母亲接回家,尽量让她过得舒适。她还是像平常一样不肯休息,一刻也坐不住,依旧在家里忙忙碌碌。有一回,我哥哥故意对她说,如果再不休息,就要捆住她手脚,不让她动。有一次,我躺在她床上,抚摸着她的头发,一如往日,跟她聊我的学校生活。她说自己是多么为我骄傲,还说像她这样的文盲居然有一个受过这么好教育的女儿,她还开玩笑似的提醒我说将来有一天或许我还能成为总统呢。
换成过去,我很喜欢她这么说,尤其是听她说对我的期望和信任,我总会高兴得飘飘然。但是,那一天,这一切对我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