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黑暗
名好丈夫。疾病没有损坏他的大脑,他依然有着出色的解决问题的能力。每次我在工作上遇到难题,或者不知道如何实施一项新的工程,他就帮着出谋划策,或者至少也能倾听我的意见。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然是我最大的慰藉。
再过几个星期之后,他需要做一次复查,于是我们飞往卡拉奇的阿加汗大学医院,是当地最现代的医院之一。他病得连走路都走不动,我只好用轮椅把他推进病房。这时的他瘦骨嶙峋,头发灰白,有一个护士甚至以为他是我父亲。我在他床边,陪他过了一夜,就像我曾经在母亲临死前几天陪她那样。第二天上午,医生把报告给了我们。一切为时已晚,他的肺与其说是个重要器官,倒不如说更像牛皮鞋跟。医生给开的药很重,副作用害得他浑身不适,还有强烈的呕吐感。他告诉我说不想再吃药。
那时正值夏天,明媚的阳光似乎让哈米德精神略微一振。药物使他呕吐,但并不影响胃口,他的饥饿感也恢复了,饮食也变得正常起来,脸色也渐渐恢复到原来的状态。我向联合国儿童基金会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只想陪他度过剩下的分分秒秒。那天是星期三,我决定为他准备一份鸡汤。之前那个晚上他没睡好,人很疲劳。我想让他自己喝鸡汤,可他几乎连拿调羹的力气都没有。那一晚,我的姐姐和他的姐姐都过来看他。
他跟她们聊着,我在一旁看着,发现他是如此英俊,如此精神,就好像疾病已经从他脸上离去,突然恢复了昔日健康时的模样。哈米德,我亲爱的,我打趣道,你在跟我开玩笑,不是吗?你没生病,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要不然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精神呢?他笑了,紧接着便咳嗽,后来又大口大口喘气。
我们把他背回房间。我转过脸去,生怕他看到我哭泣的模样。天很晚了,我在另一个房间和她们几个一起躺了下来,但心里总感觉不踏实,于是又回到哈米德的房间,在他身边躺下。我握着他的手,两人都哭了。回想起新婚的第一个星期我们是多么幸福,那时我们一起憧憬未来。我们要求的并不多,可是得到的却是伤心和病痛。
女儿们也进来了。她们装扮成库奇族女孩,向父亲献歌,这是她们以孩子的方式鼓励我们。歌唱得很动听,却也叫人心碎。她们转动身子,在头顶旋动面纱,唱着:我是一个库奇族女孩,请看我为你跳支舞。歌曲罢了,两个女儿让哈米德吻吻她们,可他因为担心传染就拒绝了女儿们的请求。
我仍然逼他吃东西,央求他:把这个桑葚吃了,再喝一点儿汤吧,就喝一汤匙。求了半天,他也没吃一口,没喝一下。我开始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真的太累了。姐姐进来,让我到另一个房间休息。我不想离开哈米德,但他坚持要我去。他还开玩笑说:法齐娅,你的同伴监督人会把我照顾好的。她一定会保证我吃下食物和水果,还会保证让我呼吸顺畅。你快去休息一会儿,拜托。我出去了,到另一个房间和孩子们一起睡了下来,我将她们紧紧抱在怀里,心里在想,要是没有了父爱,真不知道她们怎么活下去。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我听到一声尖叫。这一声尖叫我永远忘不了,那是我姐姐在喊哈米德的名字。我赶紧跑到哈米德的房间去,他就快不行了,呼吸着最后几口气。
我惊恐地大声叫了出来:哈米德,不要。千万不要走。听到我在哭,他睁开眼看着我。我们四目相接,只对了那么一秒,我的眼满是泪水,他的眼平静顺服。紧接着,他的双眼就闭上了。他就这么永远地走了。
亲爱的舒拉和莎哈扎德:
你们父亲去世的时候,舒拉刚好如我失去父亲时那么大。我多么希望命运不要发生在两代人身上,可这竟然成了现实。
你们父亲刚走的那几天里,我天天责备自己,让你们成为了和我一样失去父亲疼爱的孩子。
我尝够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