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它顶着一座矮钟楼,匍伏在一个土丘上,遮住了这个小村子的房子,像母鸡和小鸡似的。
一个疑虑,一个预感促使他想,谁知道在一个女人的心里会产生什么奇奇怪怪的猜测呢?她曾怎样想、怎样理解过?她如果眼见到实况的阴暗面,除开这儿,她又会躲到哪里去呢?
因为天色已晚,寺院里已经很暗。他顺眼看去,只在端头能看到一盏小灯,在象征圣母所在的圣体龛里亮着。玛里奥放轻了脚步,沿着长凳走过去。当他快走到祭坛的时候,他看到有个女人双手捧着脸跪在那儿。他走过去,认出是她,是伊丽莎白。他碰了碰她的肩头,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十分吃惊地转过头来。她在流泪。
他说:
“您怎么啦?”
她嗫嗫嚅嚅地说:
“我全明白了。您是因为她使您痛苦才到这儿来的。她刚来是找您的。”
他被他所造成的痛苦感动了,轮到他结结巴巴地说:
“您错了,小宝贝。确实我就要回巴黎,但是我带您一起走。”
她不相信地重复说:
“这不是真话,这不是真话。”
“我给你发誓。”
“什么时候?”
“明天。”
她开始抽噎,呻吟般地说:“我的上帝!我的上帝!”
于是他挽住她的腰,扶起来,搂着她在暮色沉沉中走下了坡。当他们到了河边时,他让她坐在草地上,自己坐在她的身旁。他能听到她的心跳和她的喘息。他后悔得心乱如麻,对着她的耳朵,说了许多从不曾对她说过的甜言蜜语。在怜悯心引起的热情和欲情中烧之下,几乎不能算他说谎,也不是在欺骗;他对自己说的和感到的也不禁惊奇,另外他问自己,他还处于另外那位将永世役使他的女人来临而引起的激动之下,怎么能这样战栗地怀着欲念和感情去安慰这种爱情的痛苦呢?
他答应好好爱她——他不是很简短地说“爱她”——就在他的近旁,给她找一幢夫人住的漂亮房子,布置有讲究木器,还给她找一个服侍她的女佣。
她听着听着,慢慢平静了下来,渐渐安定起来;虽然还没有相信他真会这样宠她,然而从他的语调里明白了他是真心的。最后她真相信了,而且被她自己竟然会轮到成为一位太太的想法迷住了,被这出身贫穷、在小饭店当女佣的小姑娘竟转眼之间就成了一个如此富有而善良的男子情人的梦想迷住了,她陶醉在贪婪的欲念里,陶醉在与对安德烈的依恋混在一起的感恩之情和自豪之感里。
她将双手箍住了他的脖子,一边满脸吻他,一边结结巴巴地说:
“我真太爱您了!我心里只有您。”
他十分感动,一边回答她的亲吻,一边喃喃说:
“亲爱的,亲爱的小宝贝!”
她几乎将对适才给她带来如许痛苦的那位女人的恐惧忘记得一干二净。然而还有一丝下意识的疑虑在她心里浮荡,她用温存的声音问道:
“您真会和在这儿时候一样爱我吗?”
他鼓起勇气回答说:
“我将和在这儿一样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