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到临终时,他也没有忘记我们。”
到了让伸出手来拿这幅肖像了。他看了一会儿,后来抱憾地说:
“我呀,我一点也没有认出他来。我只记起了他是白头发的。”
于是他将小型画像还给了他的母亲。她对它很快地瞄了一眼,又赶快转开,像是有点害怕,接着用她自自然然的声音说:
“现在它属于你了,我的小让,既然你是他的继承人。我们把它带到你的新居里去。”
这时大家要进客厅了,她将那个小肖像画放到壁炉上的钟旁边,过去它也是在那里。
罗朗装上了他的烟斗,皮埃尔和让点上了香烟。他们像平常一样吸着它们,这位在房间里横穿着走来走去,那位坐下来蜷在围椅里,两腿交叉搁着,而那位父亲则总是骑在一张椅子上,远远朝壁炉里吐唾沫。
罗朗太太靠近一张上面放着灯的桌子,坐在一张矮椅子上绣花,编织或者在内衣之类上做记号。
这天晚上,她开始做一方预定给让的房间里的挂毯。这是一方难做而且复杂的活计,它的起头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然而不时的,她计算针数的眼光会抬起来,迅速地、偷偷地朝靠着钟摆的那幅死者小肖像看一眼。那个四五步一次跨过狭窄客厅的医生,双手放在背后,唇上叼着支烟,每次都碰上了他母亲的眼光。
可以说他们在互相窥伺,在他们之间刚才宣布了一场斗争;而一阵痛心的难受,一阵无法支持的难受叫皮埃尔揪心。他痛苦与欣慰交织地想:“她这会儿该在受罪,要是她知道我猜到了!”于是每次回到炉子前面时,他停下几秒钟细细观察马雷夏尔的金发和面孔,为的明显表示出有一个定见在纠缠他。而这张比一个巴掌还小的肖像,仿佛成了一个恶毒的、可怕的活人忽然进了这间屋子和这一家子里。
忽然间,门口的门铃响了。一向宁静的罗朗太太吓了一跳,暴露出她的神经正在由于医生而不宁。
后来她说了:“这该是罗塞米伊太太。”于是她惶惑不安的眼光重新又一次朝那壁炉抬起来。
皮埃尔明白,或者说相信明白了她的害怕和焦虑。女人们的眼光尖锐,她们的头脑灵活,而且她们的思路多疑。当就要进来的这位看到这张陌生的小画像时,也许头一眼她就会发现这张脸和让的脸之间的相似之处。于是她就会知道而且明白一切!他也怕了,突然极度害怕这件丑事会揭穿而且宣扬得仿佛四门大开;他乘他父亲和弟弟没有看见,拿起小像,将它滑到了钟下面。
他又碰上了母亲的两只眼睛,它们像是变了,变成暧昧、局促不安的。
“日安,”罗塞米伊太太说,“我来和你们喝杯茶。”
可是当人们围着她互问身体好的时候,皮埃尔从仍然开着的门那儿溜走了。
在看到他走的时候,人们感到吃惊。让由于怕得罪了那个年轻寡妇,低声说:
“真粗野!”
罗朗太太回答说:
“不要这样要求他,他今天有点儿病,而且到特鲁维去散步也很累了。”
“不管怎样,”罗朗接着说,“这不能成为理由,像个没有教养的。”
罗塞米伊太太想调解这事,温和地说:
“没有事,没有事,他是按英国方式走开了,在社交场里想早走时常这么办。”
“嗨!”让回答说,“那是社交场合,可以,可是不能在家里按英国方式处理;而且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哥哥老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