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就像是一个善心神仙给他换了心灵。他想:“这位好神仙真该同时给我换个躯壳,让我变年轻一些。”他一下子看到朱利奥在一丛矮树里追猎。他叫它过来。当那条狗过来将它垂耳长卷毛的头放到他手下时,他坐到草地上以便更好地抚摸它,和它说些亲昵话,把它放到膝下,越摸越亲热,像个随时都会动心的女人一样搂着它。
吃过晚餐,他们改变了昨天出去的做法,在客厅里像一家人一样度黄昏。
伯爵夫人忽然说:
“看来我们终于得走了!”
奥利维埃叫起来:
“啊!请现在不要说这话!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不愿离开隆西爱。我来了,您就只想要走。”
“可是我亲爱的朋友,”她说,“我们不能三个人都无限期地呆在这儿。”
“根本说不上无限期,而只是几天。我不是在您府上曾整周整周地呆过多少次吗?”
“是的,可那是在不同情况下,那时这房子是谁都接待的。”
于是安耐特用温存求情的声音说:
“啊!妈妈!再呆几天,再呆两三天。我学网球学得真高兴。我输的时候生气,可是后来我真高兴有了进步。”
就在当天早晨,伯爵夫人还计划将这位朋友的神秘逗留期一直延到星期日,而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动身走了。她曾寄予无限期望的一天,却使她心里留下了一种说不清的深深的伤心,一种没来头的畏惧,像一种预感那样顽强而模糊。
当她独自回到房间里时,她仍在思考这种新的忧郁心情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不是她受到了某种一掠即逝的感情冲击,它的来源全然被忘却了,而却使最敏感的心弦继续震颤?——也许如此——那么是什么呢?她细细回忆在她曾经经历过的千百种细微感情变化中,若干不可告人的心理矛盾,件件桩桩都归到他。然而它们都太不足道了,不足以使她为之丧气。她想:“我太苛求了,我没有权利让我这样自寻烦恼。”
她打开了窗户吸一点晚上的空气,她将肘臂支在窗台上,眼睛看着月亮。
一阵轻轻的声音使她低下了头。是奥利维埃在房子前面散步。她想:“为什么他说是回房间去呢?为什么他在出来之前不告诉我呢?不邀我和他一起呢?他很清楚这会使我多么高兴。那末他在想什么呢?”
想到在这个美丽的夜晚他不想要她一起散步,宁愿独自叼着一根香烟——因为她看到了一点红火——独自一人,在他可以享受与她为伴的欢乐时刻,想到他不再是无时无刻需要她,不再无时无刻惦着她时,在她的心头新增加了一份苦涩的因素。
她正想关上窗户不再看他,免得想去叫他,这时他抬起眼睛看到了她,叫道:
“瞧,您在幻想星星,伯爵夫人?”
她回答道:
“是,您也是,也在看我看的?”
“啊,我,我就是在吸烟而已。”
她忍不住问他:
“您怎么不预先告诉我您出来?”
“我只是点支香烟抽抽而已。而且,我正在回去。”
“那么,晚安了,朋友。”
“晚安,伯爵夫人。”
她一直退回到她的矮凳上哭起来。叫来铺床的贴身女佣看到她的红眼睛,同情地说:
“啊,太太又会把明天的脸色弄得难看。”
伯爵夫人睡不好,发热,不断为梦魔弄得不安。醒来时不待拉铃她自己打开了窗户和窗帘去照镜子。她的面庞消瘦不堪,眼皮发肿,脸色发黄;她自觉难过得这么厉害,以致她想说是病了,要躺在床上,到晚上时才出去。
后来,突然她感到了需要离开,不可抗拒而且立即动身乘第一趟车走,离开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