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九二八年六月的莫斯科
耶夫联手创作的一首短歌:
唉呀,妈妈,叫我怎么办
没有了鸡蛋?!——
他俩一边唱着,一边咚咚地跺着脚,跳着那“切乔特卡”舞①——
①一种类似于踢踏舞的舞蹈。
以已故的符谢沃洛德-梅耶荷德①——众所周知,此公是于一九二七年,在排练普希金的《鲍里斯-戈都诺夫》之际,由于那清一色的大贵族所打的秋千径直砸到头顶上而亡故的——的名字命名的剧院,则推出一幅用五彩缤纷的各色电灯泡串连而成的活动广告牌,它预告将公演由作家爱伦道编写的话剧《母鸡之死》,该剧由梅耶荷德的学生、共和国功勋导演库捷尔曼执导。在近旁,在玻璃宫里,广告灯光以不同花样明明灭灭地变幻着,一个半裸的女人闪露着她的肉身;在戏台的绿阴中,在雷鸣般的掌声中,作家列尼甫采夫的时事短剧《鸡妈妈的孩子们》正在上演。而在特维尔大街上呢,此时则可见到几匹头部两侧都挂着小灯笼的马戏团用的毛驴,它们驮着一些闪闪发光的宣传画,列成一队,鱼贯而行。在科尔什剧院,罗斯丹②的《尚捷克勒尔》正重新上演——
①符-埃-梅耶荷德(1874-1940),苏联著名戏剧导演。这里关于他死亡的情节系布尔加科夫的虚构。
②罗斯丹-艾德蒙(1868-1918),法国诗人,剧作家。他的《尚捷克勒尔》一剧的俄译名是《公鸡》。
一些报童在各种机动车的车轮之间窜来窜去,嗓门忽高忽低地号叫道:——
骇人听闻的地下发现!波兰在准备骇人听闻的战争!佩尔西科夫教授在做骇人听闻的实验!
在先前的尼基金马戏院里,在那令人快意地飘散着粪便气味的、宽敞的棕色的演技场上,脸色像死人那样煞白的小丑鲍姆对另一个穿花格子衣服的、虚胖的小丑比姆说:——
我可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伤心!——
为的是哪桩?——比姆尖声尖气地问——
你把鸡蛋埋在地下了,可是,那第十五路段的警察们把它们给找出来啦——
哈——哈——哈——哈——整个马戏院哄然大笑,笑得血管里的血液都因这份悲喜交加而凝住了,连悬吊在那古旧的穹顶下的吊杠与蛛网都轻轻地飘荡起来——
啊——嘿!——这两个小丑尖声一唤,一匹喂过食料的白马便驮着一位奇美的女子跑了出来,她两腿长得标致,穿着深红色紧身衣。
荣获意外声誉的佩尔西科夫,其时正兴冲冲而又孤零零地穿过莫霍瓦雅大街,而向练马场旁边的红色夜光钟走去,他是对谁也不看一眼,对任何人也不注意,对那些妓女的引诱拉扯与轻声轻气、温柔可亲的召唤,更是不予理睬。就在这大钟下面,目不环顾、沉入自己的思绪之中的他,同一个怪模怪样、一身老派装束的人撞了个满怀,他的手指头一下子戳到了那木制的手枪匣上,这枪匣就挂在那怪人的腰间,直把他戳得疼极了——
哎哟哟,见鬼啦!——佩尔西科夫尖叫一声,——对不起——
向您道歉——迎面来的那一位用令人生厌的声音应答道,他俩好歹错开各自的身子而隐入稠密的人流中里。教授当即就忘了这次碰撞,而朝着普列齐斯坚卡大街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