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集会,只要有他在场,不出一点儿乱子是不会罢休的.不管怎样,乱子是要出的:不是宪兵把他架出大厅,就是他的朋友们不得不自己动手把他推出去.要是不出意外,也总要出点儿在别人身上绝不会出现的别的事情:他不是在酒巴里喝得酩酊大醉,一味傻笑,就是信口胡说,顺嘴撒谎,最后弄得自己也无地自容,他撒谎是毫不理会的:他会突如其来地说他有一匹蔚蓝色的或者粉红色的马以及诸如此类的胡诌,弄得听话的人只好对他说:"喂,老兄,你好象吹起大牛皮来了."说完,便都纷纷离开.有一种人非常喜欢无缘无故地糟践亲近他的人.例如,一个身居要职,仪表堂堂,胸前挂着金星勋章的人,会跟您握手,同您大谈一番深奥而发人深省的问题,但转眼间又会当着您的面儿侮辱起您来.他作践起人来,就像一个十四品小官儿一样,根本不象一个胸前挂着金星勋章.大谈发人深省的问题的那个人.结果弄得你只有站在那里惊讶不已,目瞪口呆.诺兹德廖夫就有这种怪癖.谁跟他越亲热,他就会更快地作践谁:他会给您散布一些再愚蠢不过的流言蜚语,破坏您的婚姻.买卖,但他决不认为自己是您的对头;相反,如果有机会再遇见您,他对您仍然会是百般友善.十分友好,甚至会说:"你这个坏家伙,怎么不再到我家来了."在许多事情上,诺兹德廖夫可以说是一个多面手,也就是说,什么都能干.在同一时间里,他可以说跟您到任何地方甚至天涯海角去旅行,能同您一起干一番您愿意干的任何事业,可以用他所有的任何东西交换您愿意交换的任何东西.枪支.猎狗.马匹全都可以成为交换的对象,可是交换的目的可决不是为了占便宜,而是因为他的生性就是不甘寂寞,酷爱活动.要是他在集上幸而遇到一个老实人并赢了钱,那么他就将走进商店见到什么买什么:马轭啦,香味蜡烛啦,送给小保姆的头巾啦,公马啦,葡萄干啦,银脸盆啦,荷兰粗麻布啦,上等面粉啦,烟草啦,手枪啦,鲱鱼啦,画儿啦,磨石啦,瓦罐啦,皮靴啦,陶瓷餐具啦什么都买,最后把钱花光为止.不过这些东西很少有运到家里的时候;差不多当天就落到了另一个更走运的赌棍手里,有时甚至还要搭上自己的烟斗连同烟荷包和烟嘴,有时甚至还要把四匹马以及马车和车夫全搭进去,结果他只好一身短打扮去找熟人搭人家的车回家.诺兹德廖夫就是这样一个人,或者人们会说这种性格已是陈谷子烂芝麻了,会说诺兹德廖夫这种人已经不存在了.唉!这样说是错误的.诺兹德廖夫在这个世界上将长久地存在下去.他到处都同我们在一起,也许只是换上了另一种装束;但是人们是粗心的,一个人换了装,他们就觉得换了一个人.
这时三辆马车已来到诺兹德廖夫家的大门口.家里对他们的归来没有任何准备.餐厅里放着木架子,两个乡下人站在上边哼着没头没尾的小曲在粉刷墙壁.地板上滴满了白灰.诺兹德廖夫吩咐马上把乡下人和木架子弄出去,然后又跑到另一个房间去安排别的事情.客人们听到他在指使厨师准备饭菜.奇奇科夫饿了,但他盘算了一下,五点以前不可能吃上饭.诺兹德廖夫回来,带着客人去参观他的村子.他们在两个小时多一点的时间里把什么都看遍了,再也没有什么可看的了.他们首先去参观的是马厩,在这里看到了,一匹是灰色带黑斑的,另一匹是淡栗色的两匹骒马,还看到了一匹枣红马,长相一般,但诺兹德廖夫却起誓说是花了一万卢布买来的.
"你买它没花一万,"他姐夫指出说,"即使连一千也不值."
"真是花了一万,"诺兹德廖夫说.
"你尽可以发誓,随你怎么说."
"喂,那就让我们打个赌吧!"诺兹德廖夫说.
他姐夫不愿打赌.
接着,诺兹德廖夫领大家去看了一些马圈,他说从前这里也饲养过一些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