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我蒙受了屈辱
说了两次,虽说她说的是让我高兴的话,我却没听到。
“什么时候,皮果提?”
“明天。”
“就为这个,默德斯通小姐从我的抽屉里把衣服拿出来了吗?”她是这么做了的,虽说我忘了提。
“是的,”皮果提说,“箱子。”
“我能看到妈妈吗?”
“可以,”皮果提说,“早晨。”
然后,皮果提把嘴凑近钥匙孔,尽那钥匙孔所能地用那么多感情和真诚说了一番话。我敢说,那钥匙孔在每次射出下面那番断断续续的话时,自己也发生了一阵阵轻轻的震动。
“卫卫,亲爱的。如果我没有像过去那样和你亲近——近来不像我以前那样——那并不是因为我不爱你。我可爱的小娃娃,我还是那样爱你,比过去更爱你——我那样做因为我觉得会对你好些——还因为对别的某人也会好些。卫卫,我亲爱的——你在听吗?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是——是——是——是的,皮果提!”我哽咽道。
“我的孩子!”皮果提无比深情地说,“我要说的是——你千万不要忘记我——因为我决不会忘记你——我会尽一切照顾你妈妈;卫卫——像我照顾你那样——我不会离开她。总有一天她会又高兴地把她那可怜的头放在——又放在她那笨头笨脑又坏脾性的皮果提怀里——我会给你写信的,亲爱的——虽说我没什么学问——我会——我会——”皮果提开始一个劲亲那钥匙孔,就像那样可以亲到我一样。
“谢谢你、亲爱的皮果提!”我说,“哦,谢谢你!谢谢你!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皮果提?请你写信给皮果提、小爱米丽、高米芝太太和汉姆,告诉他们我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坏,并告诉他们我把一切爱送给他们——尤其是给小爱米丽,好吗?如果你愿意,你能这么做吗,皮果提?”
那好心的人答应了,我俩都怀着最深的爱亲那个钥匙孔——我记得,我还用手轻轻拍它,好像那是她那张诚实的脸——这才分别。从那天晚上以后,我胸中就生出对皮果提的一种我也说不太清的感情。她没有取代母亲;没人能取代;可她进入我心中一个地方,那儿从此就被关合起来;我对她抱的那种感情是我对任何人都不曾有的。也幸好有这种感情,如果她死得早,我无法想象我会做些什么,我在那后来发生在我身上的悲剧中又会做出什么样的表演。
早上,默德斯通小姐像往常一样露面了,她告诉我说我要去学校了,不过这消息对我并不如她所以为的那样算个新闻。我穿衣时,她还告诉我要去楼下客厅吃早饭。在那儿,我看母亲面色苍白而两眼通红。我扑到她怀里,请求她宽恕我那痛苦的灵魂。
“哦,卫卫!”她说,“你竟伤害了我所爱的人!努力变好些,求你变好些!我原谅你,可我太伤心了,卫卫,你心里竟有这样恶的情感!”
他们已经使她相信我是个坏家伙,这比我的离开还更让她伤心。我为此也感到痛苦。我努力想咽下这顿离别的早餐,可我的眼泪滴到我的面包和奶油上,流进我的茶里,我咽不下去。我看到母亲不时看看我,又瞟一眼那密切注视着的默德斯通小姐,再眼光朝下或朝别处望。
“科波菲尔少爷的箱子在那儿!”当大门口响起了车轮声时,默德斯通小姐说道。
我找皮果提,她却不在场;她和默德斯通先生都没露面。我的老熟人,就是那车夫,已来到门边;箱子已被拿出了屋,放进了他的车。
“克拉拉!”默德斯通小姐用警告的口气说道。
“准备好了,我亲爱的珍,”母亲答道,“再见了,卫卫。你去是为你自己好。再见了,我的孩子。放假你就能回家,做一个好孩子吧。”
“克拉拉!”默德斯通小姐又说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