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磨工罗布丢掉了差使
猛烈地、不可抗拒地飞过去,除了在他的心中留下恐怖外,又没有留下什么别的。那恐怖就像周围的风景一样黑暗,并像它的最遥远的边缘一样朦胧不清。
没有风;在深沉的夜色中没有闪过一个阴影;没有喧闹的。城市静躺在他的后面,在这里那里闪烁着灯光;尖塔与屋顶矗立在天空中,几乎显露不出形状,并遮挡着星星的世界。在他四周是茫茫一片黑暗与荒凉的地方;钟轻轻地敲了两下。
他觉得他已走了好久,并走过了长长的一段路程,他在中间时常停下来听一听。终于马的铃铛声传到了他的焦急的耳朵中。铃铛的有时轻一些,有时响一些,有时听不见,有时在经过坏的道路时断断续续,有时则活泼、轻快;最后,愈来愈近,一位身影模糊、围巾一直围到眼睛下面、骑在左马上的马夫响亮地吆喝了一声和劈啪地抽了一下鞭子,把四匹奋力前进的马拉住,停在他的身边。
“那里走的是谁,是Monsieur吗?”
“是的。”
“Monsieur在这黑咕隆咚的深更半夜已走了好长的一段路啦。”
“不要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有没有别人在驿馆要马的?”
“一千个魔鬼在捣乱!请原谅!有没有别人要马?在这种时候?没有。”
“听着,我的朋友。我十分着急。让我们看看我们能往前赶得多快!赶得愈快,您得到的酒钱就会愈多。出发吧!快!”
“嗨!嗬!嗨!嘿!”马飞快奔驰起来,越过了黑暗的原野,把尘土踢得像浪花似地四处飞扬!
马蹄的得得声和马车的摇晃反映出逃亡者慌忙与混乱的思想。他身外的一切是模糊不清的,他心中的一切也是模糊不清的。物体在迅速飞过,彼此融合,模糊难辨,在纷杂混乱中不见了,消失了!在路旁不断变化着的零零落落的篱笆与村舍外面,是一片昏暗的荒地。在他心中出现而又立即消逝的变动的形象外面,是一个广袤无边的世界,充满了恐惧、愤怒和未能得逞的奸诈。偶尔,从遥远的侏罗山脉①山风的呼啸声,在平原上逐渐消失。有时他在想象中觉得那猛烈的、可怕的恐怖又猛袭过来,吹刮过去,使他的血都变冷了——
①侏罗山脉(Jura):一译汝拉山脉,是法国与西班牙之间的山脉。
车灯发射出微光,照射在晃动着的马头上,它与身影模糊的车夫以及他的飘动的上衣混杂交错,形成了上千种模糊不清的形状,这与他的思想状态倒是十分相似的。那些熟悉的人们的身影,以他所记得的姿态,弯着身子,坐在办公桌和帐册前面;他从他那里逃出来的那个人或伊迪丝呈现出奇怪的幻影;在铃铛声与车轮声中,那些过去说过的话现在正在不断重复说着;时间与地点的概念混乱了:昨夜好像是一个月以前,一个月以前又好像是昨夜;家乡一会儿远在天边,一会儿又近在眼前;动荡,纷争,慌忙,黑暗,他心中和他的周围全都是一片混乱——嗨!嘿!在黑暗的原野上飞快地奔跑过去;尘土像浪花般飞扬,浑身冒着热气的马喷着鼻息,向前猛冲,仿佛每匹马背上都骑着一个魔鬼似的,在发狂似的胜利中在黑暗的道路上飞奔过去——奔向哪里去呢?
那不可名状的惊恐又加速袭来;当它过去的时候,铃铛在他耳朵里响着:“到哪里去?”飞轮在他耳朵里轰鸣着:“到哪里去?”所有的喧闹与声响都在重复着这同一个喊声。灯光和影子像顽童似地在马头上跳舞。现在决不能停下来;现在决不能放慢速度!向前,向前!在黑暗的道路上拉着他疯狂地向前奔跑!
他不能按照任何一个特定的目的来思考。他不能把一个思考的问题与另一个思考的问题分开,要想每次对一个问题细想一分钟也不可能。他本想得到肉欲的满足来补偿自我抑制方面的损失,这一打算已经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