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回 被迫下野蒋介石独谒中山陵 风雨飘摇李宗仁出任代总统
的清晨,晚霞如织的黄昏,多少次,他徜徉在为自己选好的墓地上,浮想联翩。他当过总司令,委员长,国民政府主席,党的总裁,特别是当了总统之后,他觉得自己的政治地位已经与孙中山相称了,为自己造一座雄伟的“中正陵”当然是不成问题的了。更何况,他已年过花甲,渐近耄耋之年,身后之事已有一种紧迫感了。但是,自还都以来,国事不宁,日本打倒了,又冒出来一个咄咄逼人的强硬敌人——共产党,命中注定,他一生多艰!东征、北伐、剿共、抗日,他没有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国民也和他一样,没有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抗战胜利曾使他兴奋不已,他想实现事实上的统一,想过一个安稳的晚年。但是共产党是他的心腹之患,不剿灭共产党,他便无一日安宁可言。开始,他对剿共是很有把握的,认为三个月,或者一年半载,便可将共产党连根拔出。谁知剿了三年共,他把老本都输光了。东北陷落,徐蚌战败,继黄伯韬兵团、黄维兵团、孙元良兵团覆灭后,被共军重重围困在双堆集和青龙集的杜聿明集团的邱清泉、李弥两兵团,也于十天前悉数被歼灭,杜聿明被俘,邱清泉战死,李弥只身逃脱。跟着,平津战幕拉开,在杜聿明集团覆灭后的五天,天津城破,守将陈长捷、林伟俦被俘,傅作义困守北平孤城,已成瓮中之鳌。蒋介石在盘点“存货”,长江以南的广大地区内,再也找不出一个完整而又较有战斗力的军了,仅仅只有几个新兵编练司令部新成立的一些部队和残破得很严重正在整补的几个师,这是完全不能参与战斗的。所剩下的就只有武汉的白崇禧集团和西安的胡宗南集团了。白崇禧正在千方百计地迫他下台,那逼人的气势简直不亚于共产党!徐蚌一战,几十万国军覆没,首都南京已无兵可守,过不了多少日子,共军便要渡江。他无法获得一个安稳的晚年,也许,就是到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还是为巨大的忧患压抑着,苦恼着,挣扎着。他的墓志铭并不难写,只以“一生饱经忧患”六个字便可概述全貌,但是,他在紫金山麓选定的那块墓地——未来营造“中正陵”的地方又怎么办呢?现在,真可谓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蒋介石一步一顿,走完那长长的墓道后,来到了陵门。陵门前是一开阔的水泥平台,蒋介石站在平台上,微微喘息了一下,便走进了由券石砌成的拱门。进入陵门后,迎面便是一座巨大的碑亭。亭顶重檐九脊,盖蓝色琉璃瓦,高约十七米。亭正中立着块高达八米的石碑,上镌刻“中华民国十八年六月一日中国国民党葬总理孙先生于此”。蒋介石站在石碑下,缓缓脱掉右手上的皮手套,伸手抚摸着“葬总理孙先生于此”八个大字。他的耳畔,仿佛又鸣响着狮子山上那震撼人心的一百零一响礼炮声。那天早晨四点钟,他扶着孙中山的灵榇,步出设在中央党部的祭堂,越大门,降台阶,登上遍扎白彩球的灵车。灵车之前,是孙科及其亲属,孙科之后便是蒋介石,仪仗队一式白色祭服,戴白色手套,鼓声沉沉,哀乐阵阵,灵车缓缓移动着。自丁家桥国民党中央党部至中山陵二十里路上,数十万南京市民沿街拥立,在灵车经过时,皆肃然脱帽致礼。十时一刻,灵榇停于中山陵祭堂中央,举行奉安典礼,由蒋介石主祭,谭延闿、胡汉民等陪祭,献花圈,读诔文,行礼。中午十二时,灵榇移入墓穴,狮子山炮台再鸣礼炮一百零一响致敬,全国停止工作三分钟静默致哀。那是个多么难忘的隆重的日子啊!虽已过了二十个春秋,但今日想来,犹是昨日之事。自从主持孙中山先生公祭仪式后,蒋介石无时不在心里想着那使他景仰羡慕的奉安大典。他暗暗下决心,要在自己百年之后,也享受到这种至高无上的哀荣。要实现这个愿望,首先,他要确立自己无可争议的领袖地位。胡汉民、汪精卫比蒋介石的资格老,不排除这两个人,他在国民党内便坐不稳领袖的位置;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这三个人都和他一样分任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