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制在心底里的深沉的眼光,或者是不愿意破费钱财,宁愿在想象中享受一切能用金钱买到的快乐的吝啬鬼的眼光;或者是被铁链锁住的普罗米修斯①的眼光,是失势的拿破仑于一八一五年告知爱丽舍宫他获悉敌人犯了战略错误,因而要求授予二十四小时的统帅权未获批准②时的眼光。这是真正的征服者和受惩罚者的眼光!说得更确切些,这是拉法埃尔好几个月前投向塞纳河或凝视着作为最后赌注的那枚金币的眼光。他让自己的意志和聪明去服从那个当了五十年仆人才开始有点文化的老农民的粗俗的理智。他对自己变成某种机器人几乎感到快乐,他为了生存而放弃了生活的乐趣,从灵魂里排除一切欲望的诗意。为了更好地和他曾?接受挑战的那种严峻的势力作斗争,他以奥里金③为榜样,洁身自好,甚至阉割自己的想象力。
①普罗米修斯,希腊神话中的神,因曾从天上盗取火种给人类,受到宙斯的惩罚。
②拿破仑在滑铁卢战败回到巴黎后,本想再赴?翁组织新部队,因富歇的煽动,遭到议院的反对而告失败。
③奥里金(约185-254),神学家,被认为是自愿阉割者,目的是为了向妇女宣教而不致被诱惑。
拉法埃尔因一份遗嘱突然致富的第二天,他看到那张驴皮缩小了,这天他正在他的公证人家里。在吃饭后果点时,座上有一位相当走红的医生一本正经地叙述一位得了肺病的瑞士人对疾病的态度和怎样治好了病。这病人十年来一声不吭,遵守一种非常温和的养生法。他按照医生的嘱咐,在一个奶牛棚里的浓浊空气中,每分钟只呼吸六次。“我要效法这个人!”拉法埃尔心想,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活下去。在豪华的环境中,他过着蒸汽机般的生活。当那位老师细看这具年轻的活尸时,他不禁吓了一跳!他发觉在这个脆弱的身躯上,似乎一切都不是自然的。他看到侯爵过度疲劳的眼光,苦思焦虑的前额时,简直认不出这就是他记忆中那个容颜鲜艳,四肢强壮的学生了。这位古典派的老好人,这明智的批评家,这风雅的保守派,要是他曾读过拜伦的著作,准会以为他本想见到恰尔德-哈罗尔德,结果却看见了曼弗雷德①。
①恰尔德-哈罗尔德和曼弗雷德分别是拜伦的两部同名叙事诗中的主人公,前者是年轻的旅行家,后者是阴郁的濒死的老人。
“您好,波里凯伯伯,”拉法埃尔向他的老师问安,用他发烫潮湿的手,紧握着老人冰冷的手指接着说,“您身体好吗?”
“我吗,还好,您呢?”老人回答道,在接触到他那只滚烫的手时吓了一跳。
“噢!我希望能保持健康。”
“您一定是在从事某种卓越的著作?”
“不,那已是Exegimoum①波里凯伯伯,我曾给科学作过一点贡献,但我和它已永远告别了。眼下我连手稿放在哪儿都不太清楚。”
“大作的文风一定很纯正?”老师问道,“我希望您不至于采用那个新学派的粗野语言,它以为出了一位龙沙②就非常了不起!”
“我的著作纯粹是生理学方面的。”
“噢!一切都包括在内,”老师接着说,“在科学的各个领域里,譬如语法学,它也应该满足各种发明的需要。我的孩子,尽管如此,清新和谐的文风,例如玛西永③、布丰④和伟大的拉辛⑤的语言,一句话,古典派的风格,那是决不会坏事……不过,我的朋友,”老师停了一下,又接着说,“我忘记了我来访的目的。这次来访只是为了我个人的一点私事。”
①拉丁文:陈迹。这是借用拉丁文成语“我已完成一座比青铜还坚固的纪念碑”中前面的两个字。
②龙沙(1524-1585),法国诗人,与同时代的六位诗人组成以他为首的“七星诗社”,他们主张从诗的灵感和诗的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