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亲爱的!你年纪轻轻,”她用发抖的声音补充说,“你还可以把病治好,万一有什么不幸……啊,不,不会的,”她高兴地大声说,“没有什么不幸,医生都说这种病会传染。”
她用双臂紧紧搂住拉法埃尔,热情地吻他,使他喘不过气来:
“我不想活到老,”她说,“我们要年纪轻轻地一同死去,手里握着大把鲜花一起走进天堂。”
“这类打算,在我们身体健康的时候总会有的,”拉法埃尔答道,一面把两手伸进波利娜的头发里。
可是,接着便来了一阵可怕的咳嗽,这种沉重、响亮的咳嗽声象是从棺材里发出的,它使病人神经震荡,肋骨动摇,脊髓疲惫,并在病人的血管里产生莫名其妙的沉重感觉,以致病人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周身冒汗。拉法埃尔脸色惨白,垂头丧气,慢慢地躺下去,显得疲惫不堪,象个在最后努力中耗尽了全部力量的人。波利娜恐怖地睁大眼睛盯着他,脸色都苍白了,默默地在发愣。
“我们可不要再发疯啦,我的天使,”她说,一心想掩饰她的可怕预感,不让拉法埃尔知道。
她用双手捂住脸孔,因为她瞥见了死神的可怕的骷髅。拉法埃尔的脑袋已变成青灰色,眼睛和两颊深陷,象是从坟墓里掘出来供学者研究的死人头。波利娜想起昨夜瓦朗坦脱口而出的感慨,便对自己说:
“对的,有些深渊是爱情所无法超越的,它就只好埋葬在里面。”
发生这种令人懊丧的情景几天之后,在三月的某天早上,拉法埃尔遵医生之命,坐在卧室窗前有阳光的沙发上,四位医生围着他,轮流给他探脉,触摸和询问,态度十分关切。
病人从医生们的手势和出现在额头上的最微小的皱纹去窥测他们的思想。这次诊断是他的最后希望。这些最高审判者将对他作出生死存亡的判决。
正是因为要从人类的知识中获得最后的断语,瓦朗坦召集了现代医学界的权威人物。由于他的巨大财富和显赫姓氏,人类知识的三个体系的代表人物都来站在他的面前。这群医生中的三个人带来了整套医疗哲学,他们代表在斗争中的三种流派:灵性论派,分析论派和甚么开玩笑的折中论派。第四个医生是荷?斯-毕安训,他是一位很有前途,学识渊博的人,也许是新派医生中最杰出的人物。
毕安训为人正派,谦虚谨慎,是勤奋好学的青年的代表,他们都准备搜集巴黎学派五十年来所积累的宝贵遗产,也许还要利用过去世世代代提供的种种丰富资料来完成一座纪念碑式的建筑。毕安训是侯爵和拉斯蒂涅的朋友,几天来他一直在照顾侯爵的病,帮助他回答三位教授的询问,有时候他还以一种强调的口吻向他们解释他所发现的似乎是肺结核病的各种征兆。
“您一定是放荡无度,过着糟蹋身体的生活吧?您曾从事过巨大的脑力劳动吧?”
三位著名医生中一个方头阔脸,体格强健,看起来要比其他两个对手天赋更高的医生对拉法埃尔说。
“我花了三年功夫写成一部巨著之后,曾经想用纵欲来结束生命,也许有一天您会看到这部书,”拉法埃尔回答他说。
鼎鼎大名的医生点点头表示满意,而且,好象是在自言自语:“我就知道准是这么回事!”这就是著名的勃里塞医生,有机体学派的头面人物,卡巴尼斯①和比夏那类医学泰斗的继承者,实证论和唯物论的医生,这派医生认为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它只受机体本身规律的支配,可见,机体的正常状态或有害身心的反常状态,都可以用造成这种状态的显著拉因来加以解释。
勃里塞听了拉法埃尔的回答,默默地瞧着一位中等身材,脸色紫红,眼光炽热的人,这人活象古代神话里那种耽于酒色的半人半兽神,他背靠在窗台角上一言不发,留神地观察着拉法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