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简朴得体。在舞会上代表当地土皇帝的农民,很有礼貌地聚在他们的角落里。以致爱米莉小姐要相当费劲地去研究组成舞会的各种成分,才能找到讥笑的对象。
然而她来不及发动她的冷嘲热讽,也没有余暇去倾听那些漫画家们最喜欢搜集的精彩谈吐,傲气凌人的她,在这片广大的原野里突然发现了一朵色彩艳丽的鲜花(比喻笔法目前正在流行,让我们也来一个比喻吧),使她顿时产生耳目一新之感。有时我们心不在焉地注视一件袍子,一幅帷幔,一张白纸,竟不能立时看出上面有一块污渍或者一小块特别光亮的地方;后来,这些地方突然跳进我们的眼帘,就象它们只在我们看见的那一刻才出现一样。和这种情形相仿,德-封丹纳小姐突然在一个青年的身上,发现了她梦想已久的最完美的身材和面貌。
她坐在那些环绕着舞厅的粗糙的椅子上,故意坐在她家里那群人的一端,以便能够随心所欲地站起来或向前走动。就象在博物馆的展览大厅里随着移动的图画和大厅中的人群活动一样。她肆无忌惮地拿着单眼镜,对准一个在她前面两步远的男子细细端详,好象在批评或者赞美一尊半身像、一幅风俗画。整个大厅是一幅巨大的活动的图画,她的视线掠过画面,突然被眼前一个男子吸引住了,仿佛有人故意将这个男子安置在图画的一角光线特别明亮的地方,使他占据图画的近景部分,和其余的画中人比例极不相称似的。
这个陌生男子独自带着梦幻的神情,轻轻倚在大厅中一根支撑着屋顶的廊柱上,抱着胳膊,斜侧着身子在那里呆着,好象让画家为他画像似的。他外表漂亮,神情高傲,然而一点也没有装腔作势的地方。他的头部微微向右倾,显出四分之三的面部,象亚历山大,象拜伦,或者象其他伟大人物一样,可是丝毫看不出他做出这种姿势是想招惹人家注意。
他凝视着一个正在跳舞的女郎,视线追随着她的动作,透露出某种深厚的感情。他那修长的身材和从容的气度使人想起阿波罗的标准体格。美丽的深色头发在高高的前额上天然地卷曲着。德-封丹纳小姐一眼就看出他穿的是质地优良的内衣,崭新的山羊皮手套显然也是上等制品,纤瘦的双足很合适地套在爱尔兰皮的长靴里。他一点也不象时髦的浮华少年那样浑身挂满不三不四的装饰品,只是在他的剪裁合适的背心上缀着一根黑飘带,上面系着他的单眼镜。眼界很高的爱米莉从未见过一个男子的双眼象他一样被那么长而且弯的睫毛荫蔽着。男性的橄榄色的面孔,带着忧郁和激情。他的嘴似乎随时准备微笑,嘴角似乎随时要向上提起。但是这种表情与其说来自他内心的欢愉,不如说是一种哀愁的风韵。
在这个脑袋里,有对将来的无限憧憬,在这个人身上,有许许多多不平凡的地方,谁看见他都会说:“这是一个俊俏青年,或者,一个美男子!”而且渴望与他结识。看见这个陌生人,最犀利的观察家也会情不自禁地将他当作一位才智之士,不知被什么重大利益所驱使,才跑来参加这个乡村节日。
爱米莉仅仅注视了一会儿,就得出了这一系列印象,在这短短的过程中,这位得天独厚的男子,经受了严格的分析研究后,已成为爱米莉暗暗崇拜的对象。爱米莉并没有这样想:“他必定是法兰西贵族院的议员!”她却想:“啊!他如果是贵族该多好!他大概是贵族……”
她没有继续想就猛地站起来,向那根柱子走去,她的哥哥中将指挥官跟着她。他表面上装作在看那些快乐的四人舞,实际上是运用女人们擅长的技巧,眼睛瞟着这边,把年轻人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眼里。她向年轻人走过去,陌生男子很有礼貌地让过他们兄妹俩,走开去靠在另外一根柱子上。
这点礼貌很伤了爱米莉的自尊心,象当面被人侮辱那样难过。爱米莉于是抬高声音放肆地和她的哥哥说笑起来,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