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使是这样脆弱的幸福也足以使我的血液沸腾起来。我一再请求你容忍一笔只对我有利的交易,会不会是我过分滥用了你的慷慨大方呢?你曾经为社会作出过很大的牺牲,你一定会向社会表明,我在你的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你多聪明多自豪啊!你有什么要怕的呢?现在,我希望能够向你打开我的心胸,以便说服你我的微小要求并没有隐藏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我有希望叫你分享我埋藏在灵魂深处的感情,我就不会一边请求你给我以友谊,一边对你说我对你的爱情是无边的,是的,我在你身边你把我看作什么人都可以,只要我在你身边就行。如果你拒绝我,你完全有权利这样做,我不会嘀咕抱怨,我就走。要是将来有别的女人进入我的生命里来的话,那就是你做得对了;可是,如果我因忠于我的爱情而死,也许你会懊悔吧!我真希望使你懊悔,因为这个希望能减轻我的痛苦,这就是我对你不理解我的心的全部报复……”加斯东-德-尼埃耶给德-鲍赛昂夫人送去他的第一份-哀-的-美敦-书以后,他自己受到怎样痛苦的折磨,要理解这一点,必须完全熟悉青年时期的任何一种超级灾难,也必须充分运用一下自己的想象力。他仿佛看见子爵夫人冰冷冷的容貌,满脸嘲弄,拿他的爱情来打趣,同那些不再相信爱情的人一样。他真想把他的信取回来,他觉得自己的信荒唐可笑。
他的心头涌现出无数佳句,比起他信里生硬的句子,该死的过事推敲的句子,矫揉造作的、自命不凡的句子,不知好过多少倍,也更能感动人;幸而他的标点符号错得相当厉害,信也写得十分歪斜。他尽可能不去想它,不产生任何感觉;可是他还是想了,仍然感觉着了,仍然痛苦得很。如果他上了三十岁,他一定设法麻醉自己,可是这个还很天真的青年既不知道有鸦片烟这一着,也不懂得采取极端文明的各种办法。
他的身边也没有那种巴黎的好朋友。他们会及时给你送过来一瓶香槟酒,而且对你说:“诗人,勿悲伤!”或者把你拉去狂饮一顿,以减轻你忐忑不安地等待的痛苦。他们是些最好不过的朋友,每当你富有的时候他们总是一钱莫名,你要找他们的时候他们总是去了温泉疗养,你要问他们借钱的时候他们总是恰好在赌博中输光了最后一文钱,同时总是有一匹劣马要卖给你;总之,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小伙子,随时准备好同你一起启程沿着陡峭的斜坡走下去,在斜坡上消耗时间、精神和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