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位上。她偏在包厢边上,聚精会神地观察那陌生青年做什么,只见他又在青石板上写东西,给他旁边那人看,卡蜜儿不由自主地往前探了探身子,仿佛要中途截住。这一擦身,也引得那青年回过头来,瞧见了卡蜜儿。二人的目光一相遇,就都怔住了,一时把握不稳,就好像彼此在极力辨认,继而,他们相互猜出来了,彼此用眼色表示:我们两个都是聋哑人。
吉罗外叔公给侄孙女拿来斗篷和半截面罩,他的手杖也拿来了。可是,卡蜜儿又不想走了,她重又坐下,俯在栏杆上。
当时,勒佩神甫刚刚为人了解。
有一次,他去圣维克托城壕街,拜访一位妇人,看见两个做针线活儿的聋哑姑娘,不禁动了恻隐之心,须知这种慈悲本来就充满他的心田,一旦突然醒来,就已经显示了奇迹。他在这些受人歧视的可怜人不规范的手势中,发现了一种丰富语言的幼芽,认为能够推广普及,不管怎样,比莱布尼茨①的语言更真实。他同大多数天才人物~样,将自己的目的看得太大,也许有点离谱了。不过,见其伟大,这已经很不简单了。他的善良不管能有多大抱负,终归还是教聋哑人读和写。他又把他们计入人的数量中了。他没有助手,单靠个人力量,致力于将这些不幸者组成一个家庭,准备为这一计划奉献自己的一生和财产,直到国王将目光投到他们身上。
坐在卡蜜儿包厢附近的那个青年,就是勒佩神甫教出来的一名学生。那青年出身贵族世家,人很聪明,但是天生有此残疾,如当时人所谓的“半死不活”,他是首批接受跟著名的德-索拉尔伯爵差不多相同的教育,所不同的是他富有,不像伯爵那样,如果没有德-邦蒂耶夫尔公爵提供食宿,就有饿死的危险。除了神甫的课程之外,还给他安排了一名家庭教师(正是在他身边看青石板的那人);那位家庭教师是在俗的教徒,可以到处陪伴他,当然负责监护他的行为,指导他的思想。无论看书还是去游乐场,无论听歌剧还是做弥撒,天天都在学习,事事都能训练他的头脑,那青年也十分用心,充分利用,只不过他生性高傲,个性极强,内心总不免排斥这种艰苦的练习。他根本不知道,他若是生在普通人家,哪怕只是像卡蜜儿那样,生活在巴黎之外的地方,就会遭遇什么不幸。开始教他识字的时候,最先教他认的是他父亲的姓名:德-莫伯雷候爵。因此,他知道自己与众不同:出身有特权,天生又有残疾。自豪和屈辱就这样相抵晤,幸而他高尚的心灵始终那么纯朴,这也许是迫不得已吧。
这位聋哑候爵观察并能理解别人,和别人一样自豪,他还由家庭教师陪伴,出人凡尔赛那些大客厅,根据习俗穿着红跟鞋①到处走,这次在歌剧院,也不止一个漂亮女人把观剧锐对准他,但他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卡蜜儿,卡蜜儿没有盯着望他,但也看得一清二楚。散场之后,她挽上外叔公的胳臂,没敢回头,若有所思地返回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