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看见别人,也能引起我这种烦恼,这次出游也不可能使我解脱。我们耗损不掉我们的忧郁,我们每日重做昨天的事,也耗损不掉我们的病症,除了我们自身别无耗损,我们每天都丧失一点儿力量。过去延续得多久啊!我怕死,亲爱的安棋尔。除了我们一做再做的事,难道我们永远也不能将任何东西置于时间之外吗?终于有了不再需要我们就能延续下去的作品。然而,我们所做的一切,一旦我们不再经营了,什么也不会持续。反之,我们的所有行为却统统继续存在,成为负担。使我们不堪其负的,就是重复这些行为的必要性;这其中有什么奥妙,我就不得要领了。请原谅,稍等一下……”
我拿起一张纸,写道:我们还得维持我们这些不再是白衷的行为。
我又说道:“可是,亲爱的安棋尔,明白吗,正是这事儿搅了我们的旅行……!心里总嘀咕:‘事儿还撂在那儿呢。’结果我们就回来瞧瞧,是否一切正常。唉!我们生活多贫乏,难道我们就不会让人做任何别的事!任何别的事!而只能照样拖着这些漂流物……什么也放不下,就连咱们的关系,亲爱的安棋尔,也是相当短暂的!要明白,正因为如此,咱们的关系才得以持续这么久。”
“噢!您这么讲可不公道。”她说道。“嗳,亲爱的朋友,不对,不是这码事儿,不过,我一定要让您看到给人的枯燥乏味的印象。”
于是,安棋尔垂下额头,得体地微微一笑说道:
“今天晚上,我就留下,您说好吗?”
我嚷道:“噢!瞧您,亲爱的朋友!现在简直不能同您谈这些事了,一提起您就立刻……况且要承认,您并没有多大愿望;再说,您这人很敏感,我可以向您肯定,有句话您还记得吧,我正是想到您才写的:‘她害怕欲望,把这看作十分强烈、可能会要她命的一件事。’当时您硬要对我说,这话太夸张了……不,亲爱的朋友,不,我们在一起可能会感到别扭;我甚至就此写了几行诗:
亲爱的,我们
不是那些繁衍
人类子孙的人。
“(余下的部分很感人,不过太长了,现在不宜引用。)再说,我本人身体也不怎么健壮,这正是我试图用诗表达的意思,而这几行诗(有点儿夸张),今后您会记得的:
然而你,身体最单弱者,
你能干什么?想干什么?
人这强烈的欲望,
究竟会给你力量,
还是让你守在家里,
生活得这样安逸?
“您一看就明白,我很想走出去……不错,接下来的诗句,情调更加忧伤,甚至可以说相当气馁:
你如出去,啊!当心什么?
你如留下,要受更大折磨。
死亡追命,死亡就在跟前,
二话不说,将带你下黄泉。
“……接下去与您有关,还没有写完。您若是一定要听……最好把巴尔纳贝请来!”
“噢!今天早晨,您真刻薄,”安棋尔说道。她随即又补充一句:“他身上的味儿熏人。”
“说的就是,亲爱的安棋尔;强壮的男人身上全有味儿。这正是我那年轻朋友唐克赖德要在这诗中表达的:
得胜的将领气味特别冲!
“(我知道,令您惊讶的,是诗中的顿挫。)唔,您的脸红得这么厉害!……我不过是要让您看清楚。啊!敏感的朋友,我本来还要让您注意,我开的玩笑多么严肃……安棋尔!我简直疲惫不堪!我忍不了多久就要哭泣了……喏,先让我口授几句话,您写下来,您写字比我快;而且,我边走边说更好一点儿。这有铅笔和纸。啊!温柔的朋友!您来得真好!写吧,写快点儿;况且,说的也是我们这次可怜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