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是美丽多于哀伤,”PETER说,“《梁祝》的故事,之所以感人,正是因为它那种哀而不伤的基调。化作蝴蝶,翩翩起舞,终生不分离。所以化蝶不是死亡,是超越死亡。连死亡都可以超越,还有什么不能超越?那是一种绝望中的希望,给人绝处逢生的鼓舞。小提琴协奏曲《梁祝》,也成功地表现了这种基调,你听它的时候,会感动,会陶醉,甚至会流泪,但你不会痛哭,不会颓废。”
看惯了PETER的油滑,他这种神态令杨红有点胆战心惊,感觉他有点灵魂出窍一样。这个连生活都不能严肃对待的人,突然侃起死亡,反而有几分叫人肃然起敬。而且说到超越,使杨红不能不想起陈大龄说过的话。她感到PETER跟陈大龄有几分相似,难道PETER真是陈大龄的弟弟?他们两人长得并不象,陈大龄皮肤白皙,是人们常说的“晒白皮”,就是晒不黑的那种。晒了太阳,皮肤会有一阵发红,但红过了,又变回白皙。PETER呢,好像是特意在太阳下晒过了的,象杨红在这边看到的很多美国人一样,是所谓健康色。肤色相差这么远,应该不会是兄弟。
从风格上讲,陈大龄优雅;而PETER,怎么说呢,用个好听的词就是潇洒,用个不好听的词就是吊儿郎当。但他此刻神情严肃得甚至有点肃穆,就可以称得上潇洒了。他们两人给人一文一武的感觉,也许是因为陈大龄拉提琴,而PETER打太极。但两个人又不是只文只武。陈大龄在篮球场上奔跑起来也是虎虎生风的,杨红曾经站在走廊的窗子边看陈大龄在楼下操场上打篮球,他带球上篮的时候,如离弦的箭,脱缰的马;跳投时那手腕一动,球就像从他手里滑出去一样,连篮圈都不碰,就悄无声息地进去了。而PETER讲课的时候,引经据典,侃侃而谈,朗诵英语诗,可以即席翻译成汉语,应该算很有文采;即便是表演太极的时候,都有一种诗意的文质彬彬。
说他们相似,只是一种感觉,说不出原因,说不出根据。也许是他们的身高相似,也许是他们都用了超越这个词。
杨红不知说什么好,只小声说:“我不知道这些,以为那段就是化蝶。”
“不知道的事,就生起气来?”PETER歪着头,“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地生气,不是会弄出很多冤假错案,还把自己弄得很不开心?”
杨红觉得他又在居高临下逗弄人了,无心恋战,就说:“不早了,我得上去了。”
PETER一边开后车厢,一边说:“你不能用你的好恶来要求这个世界,别人有别人的审美观,不能因为别人的审美观跟你不一样就觉得别人是丑恶的。”
杨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心里觉得他说得对,但嘴里却不想说出来,只伸手到后车厢里去拿自己带去的锅子什么的:“谢谢你送我回来。”
PETER站在那里,挡住不让她拿,嘻笑着说:“还在生气?那你拧我两把解气吧。你们女人不是爱拧人的吗?”
杨红哭笑不得,心想,我又不是你老婆或者女朋友,拧你干什么?“哪有那么多气生?我觉得你说得对,说得很好,我受益不浅。到底是我老师嘛,肯定比我懂得的多。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怎么能拧你?”
“终生为父?那好,让爹地帮你把东西拿上去,算是将功补过。”PETER说着,就拿着东西,率先上楼去了。
杨红跟在后面,心想,看来PETER对海燕住的地方也非常熟悉,但这些天从来没见他到海燕这里来过。杨红不知道他们两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决定要找个机会问问海燕。
第二天早上,还没等到杨红问起有关PETER的事,海燕就问:“昨天你没打电话来叫我接你们,是KIRK送你们回来的吧?”
“是他送的。你知道KIRK就是PETER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