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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第六章鬼子来了
夜,紧张的夜,繁忙的夜,难忘的夜。
一切都已经就绪了,马宝堂忽然说:“我不走了。”“那怎么行?”马英着急地说。
“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能走吗?”马宝堂白天在房上伤了风,又从梯子上摔了一交,说着话便咳嗽起来。
“不能走也得走啊!就是抬,我们也要把你抬走。”“那我还去累赘你们?”
“咱们抗日还能讲这个。”
“不,不,我老了,也做不了啥工作,只要你们走了我就放心啦。”
“那不行,你是战委会主任,他们怎么会放过你!”“我这么大岁数了,他们怎么不了我。”
“你,你把他们当成什么好人了?”
“孩子,你怎么说这个话!……”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越说越高,马英的脸涨得通红,马宝堂的胡子直抖。可是在他们这激烈的争吵中包含着多么深厚的友情啊!
讲起他们两家的友情,那可真有一些年代了。马宝堂的父亲和马英的祖父就是老世交,当他们生下马宝堂和马老山时,就商量让他们将来成为一文一武,改变这穷苦的命运。这样就让马宝堂去读书,把马老山送去学拳术,两位老人拚着命在地里死受活受来供养他们。但他们的理想落了空,马老山因为扭了腰,只好回到家里种地;马宝堂好容易进了个秀才,可是再蹬不上去,回到镇上教书。马宝堂和马老山虽然职业、性格完全不同,但穷苦的命运仍然把他们拧在一起,不过他们两家的友情却是从马英的出世进一步加深的。马英是晚生子,马大娘三十五岁才生他,“过满月”那天,马宝堂去道喜,把马英抱在怀里看了看说:“这孩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元,耳朵大,将来少不得是个‘七品’哩!”还说,“长大了一定让孩子读书。”
马老山说:“只怕生在咱穷人家没那个福。”
马大娘说:“全靠他大爷搭邦了。”
“没说的,这孩子我要亲自教导他。”马宝堂抚着胡子笑了。
后来,马英就进了肖家镇的小学,马宝堂自动把马英的学费文具全部包下来,他没有儿女,对马英就象对自己的亲儿子一样,有时还要把着马英的手教写字。对马英的聪明和智慧,他常在众人面前夸奖,说:“这是我们马庄的荣耀!”言下之意:这也是我马宝堂的荣耀呀!
马英对马宝堂十分尊重,他感激在他孤苦的童年迂到这样一位好心的老人。后来尽管他发现马宝堂的思想过分陈旧,但他每次从师范学校回家,总要去看望马宝堂一下,还常带些报纸或别的礼品。可是,在他上南宫受训之前,和马宝堂发生了一次争执,马宝堂说共产党不是正统,将来坐不了天下,要他去投中央军。自然马英没听他的话,还是到南宫去了。
就在马英走后的第三天,马庄发生了一次变故。北边的炮声越来越近了,人们谁也无心下地,吃过饭,便三三两两拿着旱烟袋到关帝庙前打听消息。
这马庄本是个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从村南一眼可以望到村北,关帝庙就盖在村中心的丁字亍口上,由于村小人穷,关帝爷的生意也不好,香火很希,庙前总是冷清清的。可是因为最近关帝庙前成了谈论时事的中心,这里便热闹起来,成了全村人关心的地方。
马庄没有财主,全是些贫雇农。他们大部分都是租着村西三里地肖家镇上大地主苏金荣的地。马庄唯一有地位的人,要算马宝堂了。到底是念过书的人,见闻多,知识广,他很快便成了关帝庙前议论国事的主要角色。什么“国难当头”啊,“亡国奴不如丧家之犬”啊,很多这样的文言名词。庄稼人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可以领会到其中的主要意思,知道情况确实不妙了。有的说道:“这年月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