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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老警察点了点头。没多久,侯老奎来了,他一见马英就惊慌地问:“孩子,啥时候进来的?”
“昨夜。大爷你回去拿支笔拿点纸来。我想给家里写封信。”
“你娘不是……”
“我娘听说不在家,”马英没等侯老奎说出口,赶紧抢着说,“你送给镇上赵振江他爹,他会转到我家的。”
“行啊。还要别的啥吗?”
“不要了。”马英此时觉得只要能和党取得联系,别的什么都不需要了。
过了一会,侯老奎来了,拿来一支铅笔,一张白纸,还用手巾兜了一兜热馍。按说一般是不能写信的,因为侯老奎和这个老警察有些交情,算是额外照顾。马英脱下一只鞋翻过来垫在腿上,凑在那鸡旦大的光亮下面写道:
母亲:
儿外出抓药,不幸中途染暴病,卧床不起,寸步难行。这都是孩儿不注意身体所致。但我想,人生得病也乃常情,儿虽染重病,决不为病魔所吓倒,要和疾病进行斗争。儿所难过的是不能在堂前孝敬母亲,不知您近况如何,望接信后速来回信,以免儿挂念。儿
常铁生十一月初十日
“铁生”是他的小名,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写完又反复看了几遍,确信这封信即便落到敌人手里,也不会出什么漏子,才把它交给了侯老奎。
已经是入狱的第三天了,马英还没有接到回信,也没有审讯,大家都闷得不行。周大贵又骂道:“他妈的还不过堂,是死是活来个痛快!”
“你倒想的好。鬼子知道你个子大,故意叫你憋在这个小房子里零受哩!”肖阳开玩笑地说。
“大概鬼子见你个子小,这房子专为你做的,对吗?”周大贵也来了一句,两个人没事就这样闹着开心。
“你看这是什么?”不知谁在地下摸到一本破书。马英拿在小元洞下一看,是一本少前没后的《水浒》,于是他高兴地对大家说:“我来给你们念一段,解解闷。”
“算了吧,听那个干啥,又不能当饭!”周大贵说。“念吧,念吧。”肖阳不知道故意和周大贵上劲,还是真的想听,“高兴一天算一天!”
马英一念,大家都听上劲了。可惜这本残缺的《水浒》太薄了,半天就读完了,周大贵听得最起劲,忙说:“再念一遍,非他娘逼上梁山不可!”
“出去过堂!”忽然老警察把门推开,向大家说道。大家一听就往外跑,不但不害怕,反倒高兴起来,因为在这小黑屋实在闷不过了,一来是为了看看久别的太阳,二来是死是活也希望来个痛快!
马英跑在最前面,一步跨进太阳地里,他的心情是多么愉快啊!不由抬起头来朝天空一望,耀眼的阳光早射得他睁不开眼了。就在这一霎时,他觉得两眼一黑,浑身瘫软,不由自主地睡在地下了,紧接着一个一个……都象喝醉了似的,瘫痪在太阳地里。老警察噘起那两撮白胡子,习惯地慢腾腾地说道:“休息一下吧。”原来这长久闷在黑屋子里的人是见不得太阳的。
大约过了十分钟,大家精神复原了,老警察伸手掏出两个大馍递给马英说:“吃了。”
“做什么?”
“吃了馍挨打不疼。”
“谢谢。”马英感激地望了望老警察,把两个馍掰成十二块,分给大家吃了,跟着老警察朝后院法庭走去。法庭前有一道影壁墙,这是专为遮蔽阳光的。拐过影壁墙,一走进法庭,顿时大家身上的汗毛便竖了起来。这房子又高又大,四周没有窗户,阴森森的,寒气逼人,往房顶上看,正吊着两个人:一人光着脊背,双手反缚着,背上布满了一条条的血印,他用一种惊奇的眼光望着他们;另一人却只拴着两只大拇指,衣服也随着胳膊拽了上去,露出腰来,再往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