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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公私合营了,看上去,今后她也能当一部分家啦。”
两个人谈话的声音,像是小河潺潺的水声,汩汩地萦绕在汤阿英的耳际,她闭上眼睛想睡,但是潺潺的水声向她耳朵里灌来,吸去了她的注意。那声音低微而又细碎,一句一句刺激她的耳膜。她想起来,又怕打断别人谈话。不清楚奶奶在和谁谈话。对方讲话的声音虽低,隐隐约约听到一些,时高时低,时断时续,听上去,口音好生熟稔。她一时竟想不起一清早漕阳新村有谁来看望奶奶。她凝神听他们谈下去。
“对啦!这一阵子,阿英在厂里日日夜夜忙个不停!”奶奶的声音,“工会的事,要她管;车间的事,要她管;她还要在车间做生活。你说她忙不忙?”
“这许多事体都要她管,就是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呀!”
“她办事有条理,工作有能力,态度很公正,公家的事,私人的事,大家都乐意找她。”奶奶高兴地说,“让她管那些大事去,家里这些小事,我就多照顾点。”
“不,家里的事,还是要她帮助你做,阿英这孩子小时在家里,倒也肯劳动,现在当了党员,又是工会副主席,就不管家务事吗?我们梅村镇的党员,下地做活,回家烧饭,啥事体都做,有事,你尽管叫她做,她不做,我来跟她说,她敢不做!”
“这是爹的声音,爹怎么到上海来了呢?”汤阿英喃喃地问自己,她不相信,爹要真的来,为啥不叫她呢?她再仔细一听,可不是爹吗?她霍地坐了起来,披着一件深蓝色的毛线衣,连鞋子也来不及穿好,趿着就走到卧房门口,果然爹和奶奶坐在后面那一间屋子里,面对面小声谈话哩。她叫了一声爹,就扑过去,按住爹的结实的宽肩膀,亲热地问道:
“啥辰光来的?”
“到了有一歇工夫了,见你睡觉,就没叫你,让你多休息休息,我和巧珠奶奶在聊天哩!”
“唔!聊天。”巧珠奶奶见汤阿英走到后面那间屋子。她关心地问:
“啥辰光醒的!为啥不多睡一歇?”
“刚刚醒。”
“我和你爹闲聊天,没有吵醒你吧?”
“没有。”
“哦,”巧珠奶奶对汤富海说,“她睡得可沉哩。”
“她从小就是这样,睡着了,雷打也不醒。”
“我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
“昨天厂里失火,你忙到半夜回来,应该多睡一会。”
“够了。爹,到前面来坐吧,那边光线亮点。”汤阿英回到前面屋子,阳光照得暖洋洋的,有点刺跟。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让爹坐下,问:“吃了早饭没有?”
“早吃了,巧珠奶奶给我买的糯米团子吃,里面夹了油条,又撒了糖,可香哩。还喝了一大碗豆浆,肚子吃得鼓鼓的,一天不吃饭也顶得住。”
“乡下好吗?这一阵厂里工作忙,没顾上到无锡看你。”
“我晓得你在厂里忙,不像我们做庄稼活的,你们是按钟点的,到时上班下班,少一个人不行。你当了工会副主席,下了班,一定还有事,少不了开个把会。”
汤阿英奇怪的眼光落在爹的黧黑的脸庞上,望着他额头上深沟也似的皱纹发愣;爹怎么知道厂里这些事呢?一定是巧珠奶奶刚才对他说的。她说:
“工会刚改选,车间的工作还没有办移交,今天开始脱产来管工会工作,就不会像过去那么忙了。”汤阿英说,“听说,这一阵乡下很忙哩,你在村里也闲不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