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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闪便又走了,可单凭她那颗受过万千折磨的心就能知道:这都是些世界上最好的人。他门为国为民流血牺牲,哪怕刀戳在胸口上,眉头儿也不曾皱过一皱,他们在敌人面前象一个铁人儿,可对她这个穷老婆子,却亲妈一样待承,生母一样伺候。有哪个风烛残年的孤苦老人,曾享有过骤然增添这么多孩子的欢乐啊!
张嘎子的乐趣,可比他奶奶的还要来得大。那日日夜夜从来过往的工作人员,个个是他的朋友,而又个个是英雄。谁能有这么多的英雄朋友,又能知道那么多的秘密呢?东庄上的岗楼给火烧了,谁知道是怎么烧的?西淀里的据点给摸进去了,谁知道是哪一部分?城里的汉奸半夜里丢了脑袋,谁干的?鬼子的小火轮儿在淀里沉了底,怎么打的?还有,娶媳妇的花轿忽然打了鬼子的伏击啦,算卦的先生砸了鬼子的汽船啦,用笤帚疙瘩就下了“白脖儿”的枪啦?这一切谁能知道?可是,张嘎子知道!他整宿整夜地听着这些故事,那颗小小的心灵,曾有多少次飞进那战火纷飞的战场上去啊!就这样,一批人来了,又一批人去了,张嘎子既有永远交不完的朋友,又有永远听不完的故事,这些故事又是那么的神奇惊险,趣味横生。他夜间把这些故事听完,白天就悄悄去转述给当村的小伙伴们。小伙伴们在他面前乐得跳脚,他的快乐也因此更加了十倍。以至使得他一天没有八路叔叔在家,便会失魂落魄,没法子排遣那空漠的日月了。
可是,有一桩事使张嘎子渐渐有些不大耐烦起来,这就是天天去村边上“放哨”。老奶奶当初派他这差事的时候,他可是欢蹦乱跳地挺欢迎,这是带有多么神秘意味的事情呀!试想,?哒?哒,一队鬼子直奔村子来了,他轻轻妙妙地往回一溜,一声“快着!”满屋子的八路叔叔转眼之间就踪迹全无。鬼子们搜了半天,还是个“大大的没有!”这真是多么值得自豪的事儿!――可是,长年累月放下去,满眼一总是那几个岗楼,一总是那两条汽车路,渐渐就看腻了。加以敌人虽来过几回,都因村里办公的支应得巧妙,始终不曾出过大岔大错,张嘎子就更加简慢了许多,常常大白天便钻到八路叔叔的住处去,一坐就是半天。本来老奶奶最怕无故担惊受怕,平时进进出出,除非真有敌情,是不许小嘎子慌慌张张乱跑的。今天,他因为刚学得一段绕口令,高兴得忘了老规矩,“呱唧、呱唧”地跑来了。
现在,老奶奶已经定住心跳,但仍是含怒地点他一指头道:“准是又到老钟那儿去了。要误了听动静儿,看我不拧你的肉!你就疯吧!”张嘎子不言声,他笑眯眯地站起来,腿往炕上一跪,只一滚,就滚到老奶奶眼前去了。“奶奶,下回,我跟小描似的,慢慢儿慢慢儿往里走,横是行了吧?”
老奶奶翻他一眼,故意忍住笑,不说话。
“嘿!奶奶!老钟叔敢情还没有娶媳妇呢,你快给他说一个吧,挑个俊的,啊!”
老奶奶忍不住,“喷儿”地乐了:“你呀,就会耍贫嘴!我可告诉你,刚才队伍上有信儿说,老钟要见好,叫他早点回去,鬼子又快清剿了。还说鬼子常在傍黑一下子包围村子,掏窝搜人。可你老是没事人儿似的。生是老钟把你惯坏了!”
张嘎子见奶奶已经消了气,一发把脑袋枕上她的腿去,仰交儿叼着她的大襟儿说:“奶奶,清剿他清剿去!老钟叔说,咱地区队正找肥肉吃呢,来了不揍他个死的!”说着,他的眼倏(shū)忽一转:“哎,说起打仗来了,奶奶,你叫我跟了老钟叔去吧,也好叫我亲眼看看打仗啊!阿?奶奶!”老奶奶仿佛没听见。她望望天空,日影已经西斜,便盘起针线,推开小嘎子的脑袋,轻轻地揉着两只老眼。好久,才轻松地叹一口气道:“唉,一天又快过去了,老天爷保佑??”她笑微微地瞅了小嘎子一眼,一边往炕下出溜,一边说:“你倒再说说,什么转转堆,砖砖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