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轩然大波
圣旨再次来到湖南巡抚衙门。旨曰:“湖南举人左宗棠,前经曾国藩奏后,已经赏五品顶戴分发兵部郎中上行走;复经胡林翼奏称,‘左宗棠才学过人,于兵政机宜、山川险要尤所究心,其力能兼江西、湖北之军,而代臣等为谋’,‘左宗棠秉性忠良,才堪济变,敦尚气节,而近于矫激,面折人过,不少宽假,人多以此尤之,故亦不愿居官任职,若能使其独领一军,必有大效’等语。又经骆秉章奏该员有志观光,俟湖南军务告竣,遇会试之年,再行给资送部引见。现在军务需才,该员素有谋略,能否帮同曾国藩办理军务,抑或无意仕进,与人寡合,难以位置?着骆秉章据实陈奏,不得有丝毫隐瞒。钦此。”
左宗棠接旨之后也是连连叫苦不迭。左宗棠知道,胡林翼如此举荐,不仅暴露了左宗棠的去意,而且把左宗棠推向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如果左宗棠就此离开幕府,骆秉章会说他左宗棠不够义气,天下人也就从此以后对他左宗棠瞧不起。这样一来,就算骆秉章同意左宗棠到曾国藩麾下去独领一支湘军,左宗棠也不会去的。何况,骆秉章也根本不会让左宗棠走。反之,如果举荐的人不是胡林翼,而是湘军统帅曾国藩,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一则,曾国藩此时的分量在咸丰帝的眼中比骆秉章重;二则,曾国藩以军务奏请也名正言顺,骆秉章就算有一千个理由也大不过军务二字。胡林翼是好心办了件坏事。
不过,经此二旨,左宗棠的名声总算大了起来。各省督抚乃至各路统兵大员几乎都知道湖南幕府有个左宗棠,是个才学过人,却又无意仕进的能员。名声越来越响,左宗棠的心情反倒许多天不能开朗。
一晃儿,咸丰八年(公元1858年)到了,左宗棠已四十六岁,须发间已夹杂起白霜。九月,骆秉章奏保左宗棠“连年筹办炮船,选将练勇,均能悉心谋划”,诏赏左宗棠四品卿衔。
从咸丰三年(公元1853年)算起,左宗棠整整在幕府做师爷五年,才算熬了个四品的空顶戴,左宗棠颇有些心灰意冷了。
这一日,左宗棠刚坐进师爷办事房,便被骆秉章传去,骆秉章道:“季高啊,增援贵州的田兴恕刚刚发来个军粮告急的函件,你明儿就带几个人去办一下吧。案上的事情,先交代给别人,这个事比较急。”
左宗棠一愣,问:“抚台大人,上个月不是刚运走一万石吗?田兴恕不过两千人,吃得也太快了吧?”
骆秉章叹一口气道:“快别提那一万石了,还没走到半路,就让别的官军伪装成长毛给劫走了!这件事,本部院已知会了总督衙门,官制军正在派人调查。看样子,这押运粮草啊,不光要防着长毛,还要防着官军呢!现在各省都在练勇,都在挖空心思弄银子弄粮草。现在的大清国呀,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大清国了!”
左宗棠大叫道:“这也太缺德了!我湖南现在筹上一万石粮食不知有多难!他们怎么就不想想,几万湘军的粮草,有一半出在湖南。大人,依我看,这件事您老得奏明圣上。”
骆秉章摇头道:“本部院得知此事也是十分气恼,可是反过来一想,也只能认了!咳,看官文怎么说吧。季高啊,不知你发现没有,自从官文做了湖广总督,本部院做起事来,总觉着放不开手脚,总像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我们看。”
左宗棠用鼻子哼一声道:“天下人都知道,上头把官文放到湖广,不就是安的一根眼线吗?塔齐布战殁,尸首还没起运,他官文的保举单就已经递上去了,奏请樊燮署理湖南提督印务!
“樊燮是永州镇总兵,永州离省城最远。这要不是官文保举,这提督印绶无论怎样也轮不到樊燮护理呀!现在可好,提督府在省城,提督却在永州统兵,这不是瞎胡闹吗?湖南提督出缺,提督人选总要问问湖南巡抚才合正理!他官文的手伸得也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