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袁克定的“太子梦”
的。我在吃蚕豆的时候,无意中看到这张前几天的报纸,竟然和我们平时所看到的《顺天时报》的论调不同,就赶忙寻着同一天的报纸来查对,结果发现日期相同,而内容很多都不一样。我当时觉得非常奇怪,便去找二哥(袁克文)问是怎么回事。二哥说,他在外边早已看见和府里不同的《顺天时报》了,只是不敢对我父亲说明。他接着问我:‘你敢不敢说?’我说:‘我敢’。等到当天晚上,我便把真的《顺天时报》拿给了父亲,我父亲看了之后,便问从哪里弄来的,我便照实说了。我父亲当时眉头紧皱,没有任何表示,只说了句:‘去玩去吧。’第二天清晨,他把大哥找了来,及至问明是他捣的鬼,父亲气愤已极,就在大哥跪着求饶的声音中,用皮鞭子把大哥痛打了一顿,一边打,一边还骂他‘欺父误国’。从这以后,我父亲见着他就有气,无论他说些什么,我父亲总是面孔一板,从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不再和他多说什么话,以表示对他的不信任。”
虽然袁克定在紧要关头失去了老头子的信任,不过他还有一个杀手锏,那就是前文所提到的、令袁世凯挥之不去的“家族魔咒”。袁世凯家族中,外出做官的都没有活过60岁,如袁甲三、袁保恒、袁保龄、袁保庆这些大名鼎鼎的人物,乃至袁世凯自己的父亲袁保中,也是壮年而终。由此,60岁这道大关也就成为压在袁世凯心中长久的梦魇,而从民国建立后开始,袁世凯的身体就每况愈下,这更是让他疑神疑鬼。
在年届60的大限即将来临时,袁克定称“只有称帝才突破这一魔咒”的保证,这就不能不对袁世凯产生强大的吸引力了。毕竟,皇帝是九五之尊嘛,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尊贵呢?或许,这个魔咒真的不敢侵犯真命天子?从这个角度来说的话,把板子全打在袁克定的屁股上也不公道,毕竟袁世凯在那个时代也是迷信的人哪。
和袁克定热衷于帝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袁世凯的二儿子袁克文(字寒云)却对此漠不关心。不仅如此,这位“皇二子”甚至还写了首讽父诗,可算是民国古体诗中之极品,姑且抄录如下:
乍着微棉强自胜,阴晴向晚未分明;南回寒雁掩孤月,西落骄阳黯九城。
驹隙存身争一瞬,蛩声警夜欲三更;绝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
这首诗还有个版本,意境颇美,可共赏之:
乍着微绵强自胜,荒台古槛一凭陵;波飞太液心无住,云起苍崖梦欲腾。
几向远林闻怨笛,独临虚室转明镫;绝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
这首讽父诗的最后两句是相同的,当然也是诗中的重点,无外乎劝老头子千万“莫到琼楼最上层”,否则站得高,跌得重,老本全赔光。苏东坡在《水调歌头·中秋》中也说,“高处不胜寒”,想必袁大总统也跟着头脑一起发热,早已忘却了。
据传,袁世凯临死的时候,曾嘟囔了一句:“是他害了我。”当时袁世凯也没说这个“他”到底是谁,一般人都认为指的就是大公子袁克定。要说这复辟丑剧,袁克定还真要负一半的责任,他自己想做太子想疯了,结果是把老头子推到火上去烤,害得袁世凯一代枭雄,最后为这竖子所害,落得个可惜可笑又可叹的千古骂名,真是窝囊之极。
袁克定这个人,不文不武,品不高,德不显,糊涂半生且不说,晚年还好男宠,结果因此而倾家荡产,潦倒而终。袁世凯之败,袁克定岂能辞其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