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月下听梅开
我喜欢这首《暗香》,这首被誉为千古咏梅绝调的词。不仅是因为词中清雅绝俗、幽梦无边的意境,更缘于我对梅花的偏爱。我爱梅,爱她的冷韵冰洁,爱她的孤傲绝世。仿佛所有的记忆,都是从梅开始;仿佛所有的故事,都是因梅而起。而我,就是那个为梅而生的女子,从千年的时光水岸,移至深深庭院。梅枝依旧那般的遒劲沧桑,花瓣一如既往地洁净清雅。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我无须假装去怀念过去,煞有介事地追悼自己。因为,梅花还在,我是梅花。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当我们的青春,一点点流逝的时候,就总是责怪时间无情,从不问,自己又付出多少感情给时间。其实,我们大可以和时间,冷眼相看,彼此不惊不扰。“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他想起了旧时明月,想起自己在月光下,梅边吹笛的影子。如烟往事涌上心头,笛声唤起佳人,和他一起攀折梅花,不顾雪中的清寒。而今年老得只能依靠回忆,来想念当年春风般的词笔。过往的柔情,如今的落寞,究竟是自己冷落了梅花,还是梅花冷落了自己?
“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竹林外,疏落的梅花,将清冷的幽香,散入一场华丽的宴席。像他这年岁的人,本已淡漠花期,可是梅花的冷香,却将他趋于平静的心再次搅动。他想起了折梅的玉人,就算他还可以吹出当年的笛声,也唤不来玉人的倩影。当他在怨怪梅花多情时,却不知,自己的词,也搅乱了读者的心。一个文辞精妙的词人,就像一个法力高超的巫师,用他的巫术,先蛊惑自己,再蛊惑别人。这些中蛊的人,陷在幻境里,谁也不能轻松地走出来。
还没来得及将心愿说出来,花期就这么短,那不惧霜雪的寒梅,却经不起一阵清风的吹拂。冷月下,片片花瓣随风凋零,漂浮在西湖的碧水中,美得灿烂、美得悲绝。姜夔看着顺水飘零的落花,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无能为力,无力推迟她的花期,无力挽住自己的年华,更无力将深沉的思念,传递给远方的佳人。他没有对梅花许下任何的誓言,看着纷飞的落梅,他甚至在问自己,自己究竟爱的是那个宛若梅花的女子,还是梅花。
我想起了梅妻鹤子的林和靖,他对梅花的痴爱,也许胜过了姜夔。又或者说,他的梅妻,也是借口,在他隐逸的内心深处,还有一段未了的情缘,曾经和一位宛若梅花的女子,许过一段梅花的诺言。但因了现实中无意的错过,让他们不能厮守,就如同姜夔,因为自己的落魄,给不了佳人一生的安稳,所以,宁可背负相思,漂泊四海。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此时的江南水乡,一片寂静,静得似乎听得到雪落在冰湖的簌簌声息,又在瞬间,化作一湖清澈的寒水。此时的姜白石只想折取一枝梅花,寄与佳人,告诉她相思的情意。可山长水远,积雪覆盖了大地,他找不到寻找她的路径。只能捧起酒杯,月下独酌,对着梅花,流下伤怀的泪。“红萼无言耿相忆”,词人和梅花相看无语,因为他们怀着同样的相思,就连寒梅,也忆起这对有情人,当年执手在雪中赏梅的情景。甚至生出了,一种渴望被采摘的心愿,它宁愿被他们折回寒窗下,插在青花瓶里,供他们高雅地观赏,也不愿悄绽在西湖边,和自己的影子成双。
为了一段心愿,我甘心为梅,在寒冷的季节轮回,没有半句怨言。姜夔也爱梅,并在冒雪访范成大于石湖时,写下了著名的《暗香》和《疏影》。张炎在《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