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洹上问
。没人愿意听他们的唠叨,沾在他们花白胡子上的那几滴可怜的老泪早就让世人的唾沫给淹没了。

    书读多了真是麻烦!就如走在草深林茂的山上,突遇多条小径一般,一时不知哪条才是正道,倒不如一直走在前人踩实的大路上,只管跟着走到底就是了。读书多了,就再不愿老是遵从别人踏过的路前行,有时难免想冒一点险另辟蹊径,哪怕是条死路,但独自发现尽头的不同别处的风景又有何不可?书读多了,思想之脚就往往不老实。

    说到袁世凯吧,就不再跟着别人一味地骂他从小坏到老、从头坏到脚。依我之见,袁世凯该骂的,还不是他在戊戌变法时的告密(已被证实系“有罪推定”),更不是他对山东境内的义和拳运动的无情镇压,也不是他的妻妾成群、家资万贯、生活腐化、儿子不肖,甚至也不是以不太光彩的手段当选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任民选大总统。至于当年众口铄金的袁氏主谋刺杀宋教仁案,近年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所质疑:袁与宋案并无关系。

    他让自己真正成为一个历史罪人的是,他当上国家元首之后,因一己私欲而阻碍了中国的民主政治的发展——他用收买与武力的交叉手段扼制着襁褓中的民主制度,取消党派,解散国会,钳制言论,终至悍然恢复帝制,从而使近代中国的民主政治之旅一上路就崎岖艰履,阴谋政治却大行其道。始作俑者,罪责难逃!

    离开袁林时,正遇几位壮汉在一个干部模样的人的指挥下,往西廊房里挪一尊半人多高的石菩萨像。粗绳网住这尊新出土的不知哪朝哪代的文物,它却永远神情恬和,不管你把它挪到哪里。它似乎知道已身不由己。

    抬头看檐下,才知这排廊房是“安阳市文物保护管理所”。

    跟进去一看,除了甲骨文之外的历代文物还真不少呢!

    靠墙一溜全是神像,刚刚请进来的菩萨将被塞进其中的一个空当里。

    肌肉结实的农民们在不大的空间,随着一人喊着:“南边的走!”“北边的走!”的奇特的号子,左右扭着,生生把这尊沉重的昔日神像挪到了想安置的地方。

    屋里展示最多的当然是袁氏的图片。

    有一幅很眼熟的照片被放大了挂在墙上,是落魄的袁世凯与其兄袁世廉在船上戴笠披蓑垂钓的写真。这是最典型的一幅表明自己无意于政治的闲云野鹤照。

    照片下面有袁的题诗二首:

    身世萧然百不愁,烟蓑雨笠一渔舟。

    钓丝终日牵红蓼,好友同盟只白鸥。

    投饵我非关得失,吞钩鱼却有恩仇。

    回头多少中原事,老子掀须一笑休。

    百年心事总悠悠,壮志当时苦未酬。

    野老胸中负兵甲,钓翁眼底小王侯。

    思量天下无盘石,叹息神州持缺瓯。

    散发天涯从此去,烟蓑雨笠一渔舟。

    这诗写得真不错!若出自别人笔下,或可成为传诵至今的近代佳句,可惜竟是袁氏所赋!

    然而,不是胸负兵甲、蔑视王侯的大丈夫,又焉能写下这般铿锵作响的律诗?

    在“南边的走!”“北边的走!”的号子声中,咂摸着这首诗,我不知这尊早被定位了的北洋时代第一石像,是否会如同那位无奈的菩萨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再被后人挪动位置。

    一时竟忘了身置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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