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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怅然登上风骨嶙峋的假山。山上一棵楸树已经很有些气势,却不知是否黎氏当年手植。偶一打量,极意外地发现了两块石上居然还有先前的刻字!一曰“岭崎磊落”,一曰“崖半亭高”。是从前的清代某大人寓此时所镌呢,还是黎元洪购得此宅后刻石明志?旧时代的遗存居然还有这么多,我一时喜欢莫名,不觉忘了方才满腹的郁闷。

    登上了假山,却走不进那座著名的八角亭。九十多年前黎大总统经常接见贵宾的风雅之地已被砌了灰砖,垒成“亭子间”,且各面的窗上尽糊着白纸,让人怎么也看不透里面储藏着什么。

    八角亭该是储藏着许多奇闻轶事的。比如说,当年主人如何在此接见各方俊杰,商讨建立“好人政府”的主张(中共早期领袖李大钊正是因为拥护这一主张而在党内饱受指责,不得不一再检讨);再比如说,逃离京城前的蔡锷怎样坐在亭子里向主人发下豪语:“四十日后必有佳音”;还有,我的踌躇满志的胶东老乡吴佩孚如何走出亭外对主人畅抒安邦鸿志……

    俱往矣!凉风打着呼哨掠过,席地掀起一道看得见却躲不过的沙尘潮。

    我沿八角亭走上当年的空中长廊。

    长廊已不长矣,只余半截,就颓败至山下。残存一段,柱栏朱漆斑驳不堪,窗台和地面积尘盈寸。廊房一间间被临时门框隔开,似前几年还各有所用,但现在又统统舍弃。

    第二柱内的墙角,竟有一铁制保险柜弃置地上!它显然是北洋时代的旧物,床头柜一样大小的笨重个头,坚实的构造,厚厚敦敦地承受着近百年的风雨侵浸。虽那时尚无密码锁附着其上,但两片又大又粗的铁活页也足以使内藏物品安然无恙。保险柜正面的六瓣花造型之上,依稀看出“025”这一编码。

    我费力地掀开保险柜的顶盖,空空如也,只一柜底的积尘随风而旋。

    我知道,他的政治遗嘱是不会残留在这保险柜里的,那十点《最后的意见》其实很有考古价值。

    比如他说:

    从速召集国民大会,解决时局纠纷;

    革命为迫不得已之事,但愿一劳永逸,俾国民得以早日休养生息,恢复元气;

    参酌近今中外情势,似应采用国家社会主义。

    再比如他说:

    毋率尔破坏社会组织及家庭制度,俾免各趋极端;

    毋忘数千年立国之根本精神,道德礼教,当视物质文明尤为注重……

    所有的文物,都有收藏价值。但大部分旧朝的遗产,并未能被妥善收藏并精心研究之。物质的文物的流失一直是泱泱大国的心病,那么,精神的文物的废弃呢?

    我有些怅然,便轻轻合上保险柜的铁盖,还好,总算没被里面厚厚的尘土呛着。

    黎元洪第二次下野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他把这座已经扩展至四十八亩地足有五百多间房屋的偌大院落,缴了经办实业的学费——他任董事长的中兴煤矿因连年遭遇新旧军阀的混战,终致亏损,为还银行贷款,无奈只得把这“大德堂”卖了三十万元以偿债。

    新买主是中日合办的“东方文化事业委员会”,有文章称,这是一所特务机构。若果真如此,那东厂胡同可能又恢复了大明王朝时的社会功能。抗战结束后,日本人走了,这所院落又成了文化人的聚落。其中一位清名远扬,他叫胡适。后来我才听说,胡先生的大批弥足珍贵的藏书和笔记,一直尘封在这个院子的某个角落里——也许,正是我所见到的那个凋敝的图书室中?

    出大门后,回到王府井大街,我不由自主地沿当年“大德堂”的后院墙北行了几步。

    此墙居然还保留着一段原貌,起始的一段是清末民初颇为时兴的西洋式院墙,雕花装饰与基础均十分别致,只是后面改了模样,平庸地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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