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程思远给李宗仁捎话
幼邻也对父亲说:“你在这儿生活没有意思,语言不通,又寂寞,没有朋友,还是回去的好。”
李幼邻先生对笔者说:父亲最后死在祖国是一件好事,了却了他的心愿。
李宗仁夫妇于1965年6月,秘密离开纽约赴苏黎世,然后由苏黎世乘飞机返国。这在当时,是轰动一时的国际大新闻。这条新闻最早是由给李撰写回忆录的唐德刚博士觉察首先向哥伦比亚大学当局打电话;其后再由哥大校长寇克氏向新闻界宣布的。
据唐博士说,他为写回忆录在李府吃过168顿饭,倾谈甚深,并对李归国定居的思想,早有感觉。唐先生将李宗仁离美归国的原因,作了三条分析,载于《(李宗仁回忆录)中文版后记》一文中——
……他之所以决定离美归国的道理,据我个人的观察;第一,他原是一位不甘寂寞的人——国共两党中的领袖们有几位是甘寂寞的呢?在美国退休的寓公生活,对他是太孤寂了点。他有时搓点小麻将来打发日子。找不到“搭子”之时,有时就两对夫妇对搓也是好的。
有位年轻的主妇告诉我说,“陪李德公夫妻打麻将,‘如坐针毡’”。原因是他打那“广东麻将”、“花色又少’、“输赢又小”、“出牌慢得不得了”、“说话又非常吃力”!
李先生的最大嗜好还是聊天、谈国事。我和他工作的最初三年,有时就带了一批谈客去和他“谈国事”,李公真是一见如故,谈笑终宵。后来我不常去了,李先生遇有重要新闻,还是要打电话来和我“谈谈”;有时我不在家,李氏和昭文也要为“国事”谈老半天。他那一口“桂林官话”和我的“上海老婆”谈起来,据昭文告我也是“吃力的不得了”。
和这些年轻的家庭主妇“谈国事”,李代总统也未免太委屈了。想起北京的“人民政协”之内,胜友如云,吹起牛来,多过瘾!只要北京不念旧恶;铺起红毡,以上宾相待,那自然一招手,他老人家就“叶落归根”了。
第二,他回国,也受了他底“华侨爱国心”所驱使。纽约地区16年的寓公生活,已把李氏蜕变成一位不折不扣的“老华侨”。有时我陪他老人家在“华埠”街上走走,喝喝咖啡。我就不觉得这位老华侨和街上其他的老华侨,有什么不同之处;而街上的华侨,多半也不知道这老头是老几;知道的,也不觉得他和别人有何不同。
只要良心不为私利所蔽,华侨都是爱国的。他们所爱的不是国民党的中国或共产党的中国。他们所爱的是一个国富兵强、人民康乐的伟大的中国——是他们谈起来、想起来,感觉到骄傲的中国!
那“十年浩劫”之前的中国,在很多华侨心目中正是如此;她也使老华侨李宗仁感到骄傲。想想祖国在他自己统治下的糜烂和孱弱,再看看中共今日的声势,李宗仁“服输”了。在1949年的桂林,他没有服输,因为他是个政治欲极盛的“李代总统”;1965年他服输了,因为他是个炉火纯青的“老华侨”。
国民党骂他的返国为“变节”。他如不“变”,又向谁去“尽节”呢?他们对他的“桂系”是深恶痛绝的;他的“桂系”,对他们也痛绝深恶。拆伙了,“党”也就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李宗仁也是能言善辩的。这样一想“落叶归根”,也就是无限的光明正大了。
但是促使李宗仁先生立刻卷铺盖,还有第三种原因——郭德洁夫人发现了癌症!
在李夫人发现这种恶疾之前,他二老的生活虽嫌孤寂,然白首相偕,也还融融乐乐。丈夫以不断翻阅自己的回忆录为消遣,亦颇有其自得其乐。夫人则随国画家汪亚尘习花鸟虫鱼,生活亦颇有情趣。……
可是李夫人一旦发现了癌症,这就是个晴空霹雳了。
1964年李夫人在医生数度检查之后,终于遵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