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将剩下的罐头和拳击手套重新放了回去。
安富耀突然很忧伤地叹了口气:那是他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了。
顾国松看着他,终于轻轻地说了句“对不起”。
安富耀没吭声,一个人走了。
空军基地的军人俱乐部里,那个中年钢琴师仍然坐在那里弹奏着。虽然是一个平静的夜晚,但来这里的人不多,所以钢琴师也是一副懒惰的神情。顾宏源接到儿子的口信,才知道顾国松已经到了重庆,连忙赶到这里来和儿子见面。见面之后两人之间立刻就爆发了冲突,因为顾国松并没有告诉自己的母亲实情,便偷偷地离开了马尼拉。
杜兰香从柜台前用托盘端着两杯酒,走过几个喝着闷酒的军人,来到顾国松和顾宏源的桌子前,将酒放在他们面前。顾宏源将几张钞票给了她,杜兰香不经意地看了看顾国松,收起钞票,离开了他们。顾国松本来有些剑拔弩张的表情忽然一下变得柔和了许多,眼睛跟随着杜兰香回到了柜台前。
顾宏源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这么说,你妈妈到现在也不知道你到了重庆?
顾国松有些生硬地:要是让她知道,我哪儿也去不了!
顾宏源不说话了,气氛有些紧张。
这时候,安富耀独自进来了,他还是在那个老位置坐下来。而这个位置实际上就紧挨着顾宏源父子。顾国松和安富耀却谁也没有理会谁,像不认识一样。
杜兰香看见安富耀进来,也没问,直接就将两杯啤酒端过来,仍然是一杯放在他面前,另一杯放在他的对面。然后,她把那个并不会有人来坐的椅子从桌子下拉出来放好。
安富耀低沉地说了句:谢谢。
顾宏源父子看着默默喝酒的安富耀,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喝酒,有些好奇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并没有说什么。
顾宏源终于打破沉默,把话题再次回到了家庭事务上:那你打算怎么向你妈妈解释呢?
顾国松:不知道。也许你可以帮我给她写封信?
顾宏源坚决地拒绝了: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从我的角度说,我也反对你到这里来。
顾国松:为什么?
顾宏源:因为这里正在发生战争,这里充满了危险!而且你妈妈也需要有人留在她身边陪她。
顾国松脸上带着嘲讽反问:那你为什么要离开马尼拉?
顾宏源克制着自己:我是《泰晤士报》的记者,是被老板派到这儿来的。而你本来完全可以留在家里!
顾国松:我再也受不了她成天那么唠唠叨叨了!
顾宏源生气地呵斥他:不许用这样的口气说你妈妈!
顾国松也提高了声音:那好吧,我来告诉你我所看到的事情,也许你永远都想象不到……顾宏源:你说什么?!
顾国松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忍住了刚到嘴边的话。
顾宏源不解地看着儿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国松过了一会儿,才说:如果你非要我给她写信,我马上就写!我会告诉她,我已经成为了一名军人!已经进入了反抗日本侵略的中国战场!我愿意把自己的生命牺牲在这场伟大的战争之中!你满意了吧?!
顾宏源恼火地看他一眼:你是想气死她吗?!你……算了算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还是让我来告诉她吧。
说完,顾宏源喝光了杯里的酒,也不招呼就气哼哼地走了。顾国松对父亲的悻悻离去并不在意,他也喝光了自己的酒,走到了钢琴跟前,接替了钢琴师的工作弹奏起来。
安富耀听到了刚才顾家父子的交谈内容,对顾国松增添了几分好感。他端着酒杯来到顾国松身边,和解地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