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长得像石器时代的人。”家栋在脑袋后面比比,又在下巴上比比。
“那正是你的榜样。”刘慰祖微笑的看着家栋。
“我?”家栋用食指顶着鼻尖,又把颈子伸得老长的。
“除了你还有谁?你不是不喜欢整天在家做功课,也不喜欢数学跟德文么?不喜欢的事为什么要做?”
“喔——”家栋瞪着眼想想,耸耸肩,从桌上的纸盒里抽出支烟往嘴上一插。故做老练的咋嚓一声扳开打火机点燃了,皱着眉毛吸了几口,道:“我也情愿去做个流浪的歌手,那多潇洒,又不用天天晚上趴在桌子上做功课。也不用扶妈妈的骂。不过……可是……”
“什么不过可是?”
“爸爸妈妈——”
“又是爸爸妈妈,我以前也是最相信爸爸妈妈,可是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多么的会骗人。等哪天有空我给你讲我的故事,那里面可真有好戏呢!”
“有好戏?紧张不?”家栋大感兴趣。
“紧张、刺激、曲折。”刘慰祖做个神秘的表情。
“喔,你非讲给我听不可。”家栋十分急切的。
“今天不行,等有空再讲。”
“你讲给我听,我就讲给亚力山大听。”
“你还常跟亚力山大在一起?”
“不像以前那么常常的了,因为亚力山大已经离开了学校,和一群我在巴黎看到的那种人在一起。”
“你跟他在一起你妈妈知道吗?”
“不知道,偷偷的。我妈妈一点都不喜欢我跟亚力山大在一起。”家栋看看窗外,忽然问:“什么时候人才算长大了呢?”
“一个人把生命真正抓在自己手里,能支配自己的意志,有勇气做要做的事情的时候,他就算长大了。”
“我要快快长大。”家栋有些忧郁的说。
“你就要长大了,家栋。”刘慰祖微笑的看着家栋。
“我好着急,就想快长大。”
家栋又谈了好一会才走。
家栋走后,刘慰祖便去关上窗子,关完窗子转过身的刹那,他不经意的看到正对着窗子的墙壁上,挂着的大镜子中的自己。那个人影居然吓了他一跳,差不多不能相信那就是刘慰祖其人。
刘慰祖定定的对镜站着,定定的注视着镜里的人。
那个人形容憔悴,面色苍白,根根直竖的一头浓乱的头发,挺俏皮的两撇小翘胡。那个人像是浑身没有一颗安静的细胞,又好像是正在被谁追赶着,也许后面有火往他身上燃烧,他看来是多么的张皇失措,又是多么的焦灼不安,他的眼光是空茫的、黯淡的,那里面只有失望、深不见底的失望,也只有仇恨、深不见底的仇恨。那个人就是刘慰祖吗?刘慰祖就是那样的一副面貌吗?
“奇怪,他也不是没照过镜子,甚至每天都会有意无意的照上一次,怎么就从来没发现过这张面孔变得如此的多,如此的冷,如此的可厌呢?”
他一步步慢慢的踱到镜子面前,伸长着颈子,左照右照,看了又看,越看越觉那个人不像自己,也不想承认那是自己。他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一条大毛巾,蒙在镜框上,镜中人立刻消失了。他深深的松了一口气,心里竟有些莫名其妙的喜悦。
刘慰祖像往常一样,独自去坐酒馆,直到酒馆关门才离开。不同的是,今晚他没像往日那样,直接回到住处。
自从仔细的照了镜子,他便被一种难以抵抗的伤感压迫着。他厌恶自己,不喜欢再想到或看到自己,也厌恶回到那间寄身的小阁楼里去。
刘慰祖没想到夜色这么好,好得连他这样的人心肠都会软化,变得柔情似水起来。
他决心到江边上走走,过了桥从哲学路回去。
店铺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