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使男人受孕的女人
支配。一位同时代人曾把她的独立不羁的个性喻为一种自然力,一道急流,汹涌向前,不问结果是凶是吉。想必她对自己的天性是有所了解的,因此,在处理婚爱问题时反倒显得相当明智。她的婚姻极其稳定,长达43年之久,直到她的丈夫去世,只因为这位丈夫完全不干涉她的任何自由。她一生中最持久的性爱伴侣也不是什么哲学家或艺术家,而是一个待人宽厚的医生。不难想象,敏感如尼采和里尔克,诚然欣赏她的特立独行,但若长期朝夕厮守,这同样的个性就必定会成为一种伤害。两个独特的个性最能互相激励,却最难在一起过日子。所以,莎乐美之离开尼采和里尔克,何尝不也是在替他们考虑。
写到这里,我发现自己已难逃男性偏见之讥。在作者所叙述的“她的故事”之中,我津津乐道的怎么仍旧是与“他的故事”纠缠在一起的“她”呢?让我赶快补充说,莎乐美不但能使男人受孕,而且自己也是一个多产的作家,写过许多小说和论著。她有两部长篇小说的主人公分别以尼采(《为上帝而战》)和里尔克(《屋子》)为原型,她的论著的主题先后是易卜生、尼采、里尔克、弗洛伊德的思想或艺术……唉,又是这些男人!看来这是没有办法的:男人和女人互相是故事,我们不可能读到纯粹的“他的故事”或“她的故事”,人世间说不完的永远是“她和他的故事”。我非常赞赏作者所引述的莎乐美对两性的看法:两性有着不同的生活形式,要辨别何种形式更有价值是无聊的,两性的差异本身就是价值,藉此才能把生活推进到最高层次。我相信,虽然莎乐美的哲学和文学成就肯定比不上尼采和里尔克,但是,莎乐美一生的精彩却不亚于他们。我相信,无须用女性主义眼光改写历史,我们仍可对历史上的许多杰出女性深怀敬意。这套丛书以歌德的诗句命名是发人深省的。在《浮士德》中,“永恒的女性”不是指一个女人,甚至也不是指一个性别。细读德文原著可知,歌德的意思是说,“永恒的”与“女性的”乃同义语,在我们所追求的永恒之境界中,无物消逝,一切既神秘又实在,恰似女性一般圆融。也就是说,正像男人和女人的肉体不分性别都孕育于子宫一样,男人和女人的灵魂也不分性别都向往着天母之怀抱。女性的伟大是包容万物的,与之相比,形形色色的性别之争不过是一些好笑的人间喜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