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的血管里、每一根毛孔里都在迸发革命的、燃烧的、充满浪漫而憧憬的诗篇——
牢门,曾经为你打开,
只消一提脚,
便可跨过这条铁的门槛。
管钥匙的人说:
——你想干点什么呢?
搞事业吗?还是玩政治?
我给你高官,
我给你公司、银行、书店、报馆……
——否则你,哼!
一声冷笑掩蔽了话里的刀;
像修行者抵御了魔鬼的试验,
你呀,拒绝了利与禄的诱惑,
只把脖子一扬,
便将这杯苦汁一气饮下!
连眉头也不皱一皱呀,
从金子堆边走过而不停一停脚,
在红顶花翎的面前而不瞟它一眼。
爱人的眼睛
母亲的笑脸……
多少年轻的心灵呵,
都被感情的手撕裂得粉碎;
你呀,光荣的胜利者,
在一点头、一摇首之间,
曾经历了怎样剧烈的战斗!
凭仗着什么?
在一瞬间的若干次斗争中,
你终于战胜了双重的敌人。
像战场上的勇士:
一手持着信仰的盾牌,
一手挥砍着意志的宝剑。
从此,牢门上了死锁,
铜钥匙的光亮,
不曾在你眼前晃过。
——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难,
我们要,把这牢底坐穿!
二百多颗心跳动着一个旋律,
二百多个人只希望着那么一天——
等待着自己的弟兄,
用枪托来把牢门砸开!
这是长诗“第二章 战斗胜利了”的内容。写完“用枪托来把牢门砸开”几个字时,蔡梦慰有种特别惬意的释放,真如一场与敌人你死我活的“战斗胜利了”的感觉。
是的,真的胜利了。铁窗外的旭日,将东方映得红红的——“贵阳解放了!”“解放军已经打到离重庆只有几百里的彭水了!”一个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仍从各种渠道传到监狱,传到黑窗内……
敌人的阵营乱了脚。宋希濂部队昨晚已经撤到乌江西岸。“危急时刻,只有儿子才是最可靠的。”15日这天早晨一醒来,蒋介石就把儿子蒋经国叫到床边,将一封亲笔信交给他后这样长叹了一声。蒋介石在信中对宋希濂打气道:“励行总理遗教,服膺黄埔校训……就在川东战线上,抱有匪无我,有我无匪之决心挽狂澜既倒贮计日以待。”这封信两天以后才到宋希濂手上,蒋经国跋山涉水,吃尽苦头才完成任务,可此时蒋匪宋部已大势所去,根本无力为老蒋挽回惨局。
15日当天,重庆卫戍司令总部颁布了恫吓百姓的《紧急维持治安办法》十六条:(一)阻扰政令,与匪勾结者杀;(二)窝藏匪谍不报者杀;(三)供匪枪弹、文件者杀;(四)造谣者杀;(五)扰乱金融者杀;(六)操纵物价者杀;(七)纵火者杀;(八)抢劫财物者杀;(九)暴动者杀;(十)以文字为匪宣传者杀;(十一)报导不正确军情、影响治安者杀;(十二)煽动工潮者杀;(十三)煽动军人叛逃者杀(十四)泄露军机、刺探军情者杀;(十五)私造军火、运军火者杀;(十六)阴谋破坏军事工事、交通者杀。
老蒋是穷凶极恶了,这“十六杀”几乎除了他自己和身边的人可以放心不杀外,其他的差不离统统都在“备杀”之列,这也从另一个角度看他和他的国民党残余在垂死时的内心之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