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学——中国人的梦
。听关校长一说,头脑中的记忆鲜活起来。我抵不住大学梦的诱惑,扔下捆了一半的苞米秸子,借五毛钱报了名。但回家没敢和妻说,怕她不批准。
初试在公社举行。感谢我学生时代的老师,教给我的知识仍深深烙在我的脑海里。作文题目是《旧貌变新颜》、我提笔就写:“踏着松花江边初冬的第一场雪,我复员回到了阔别五年的家乡。”真是意到笔随,一气呵成。监考教师一个劲地看我的手,我莫名其妙。原来十个手指有八个缠着胶布。
通知我参加复试是在半个月后,关校长到我家告诉我,12月20日到呼兰县城参加统考,并说我那篇作文在全县三千考生中考了第一,已经印发给各学校。公社文教助理到处打听这个复员兵,说以前咋就没发现呢?
妻对我说:“你有本事就去考呗,啥事扯过你的后腿?将来出息了别把俺娘俩蹬了就行。”其实她最心疼的是初考时生产队里扣了我九十个工分,足足相当于春天九个工。
妻把队里刚分的豆油和亚麻籽油装了两桶,我驮到离家十五里的火车站,卖了作考试费用。为了区别二者,我在两个桶上分别贴了标签。在小胡同里溜达,见人就问:要豆油和亚麻籽油吗?就像电影里地下工作者接头对暗号一样。一中年男子叫我到他家去,他把窝头切成片,分别放在两种油里炸,和他妻子反复品尝,一致认定我搞错了。夫妇俩对我的辩解不予采纳,还教育我中年人要诚实。我妥协了,将错就错,亚麻籽油当成了豆油卖。
那一桶豆油成交顺利,一个戴大口罩的男子让我给他送到家去。我乐颠颠地跟在他屁股后走了老远,一抬头却发现到了派出所门口。原来那老客是乔装打扮的治安员。结果豆油没收,理由是:粮油没完成统购计划前一律禁止交易。我心里直后悔,只怪自己粗心大意。
统考那天,我揣着妻给我烙的发面饼,早上5点动身,冒着冬下三十度的严寒,奔向六十里外的县城。等到考场时,人已经成了“白毛女”。考生中,有十六七岁的娃娃,也有比我还老相的孩子爸妈,有一个女的直扯衣襟也遮不住隆起的腹部。我掏出钢笔,写不出字,冻了。我一边随手把笔放在身后的炉筒上烘烤,一边慢慢审题。等要动笔时,发现坏了:钢笔烤成了弯弓,一写字直转。监考老师忍不住笑,把他的笔借了我。我向他笑笑,表示谢意。谁知一下子笑收不回来了:这监考老师就是那天买油的中年男人。我急忙低下头答我的试卷。
作文题目是《每当我唱起东方红》,我想不落俗套,就写成了一韵到底的散文诗。监考老师老在我身边瞅我的试卷,瞅得我心里直发毛。交卷离开考场时,听他背后说:“写跑题了,不让写诗歌嘛!”我心里这个后悔呀,谁叫你审题不严呢!后来我看了山西一个考生的范文也是用散文诗写的,觉得散文诗也可往散文这边靠,此是后话。
中午在跃进饭店吃饭。把冻硬的发面饼掰碎,泡上饭店免费的老汤,再兑点酱油、醋和辣椒末什么的,吃起来有滋有味的。望着泛着油花的汤盆和“为人民服务”的牌子,感到这家饭店确是为工农兵服务的。心想,等考完后一定写封表扬信。等下午考完试赶到饭店时,发现汤盆和牌子一并不见了。服务员抱怨说供不起了,考试的人太多了。看来做好事贵在坚持。当然,表扬信也没写成。
接下来要解决晚上的栖身问题。住旅店两块钱一宿,超出财务支出能力。我找到“四海”大车店,睡通炕,不要被子,一宿二毛钱,正合我意。我坐在炕上角落里行书。电压不足,灯火一明一暗,一会儿眼睛看字就重形,屋里充满了烟味、汗味和泡豆饼的酸味,拌和着车老板粗重的鼾声和守夜人低俗的小调,叫人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炕很热,很舒服。不一会儿有活物在动。开始局部偷袭,后来全面进攻,重点集中在隐私处。不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