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月,独木桥前“状元泪”
“一灯油”。
石开后来以全乡第一名成绩考入初中,之后又以优异成绩考入县中。就在他一年一年往上念书时,家里的景况却一年年地往下降,几度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从奶奶去世,到大哥、二哥、三哥相继盖房结婚,本来就干瘦的父亲被榨得只剩皮包骨。越穷的地方,婚丧嫁娶还越讲排场,等石开念高中时,家里的债务已经不堪重负。按照县中规定,高中生必须住校,可石开出不起住宿费,就只好每天在学校与家之间来回跑。几十里路程,石开记不清遇过多少个炎炎烈日,多少次刺骨寒风,更记不清月亮多少回伴他走山崖……
但是,所有这些在石开看来并不算什么,他感到绝望的是高三毕业后的第一次高考,他的考分本来已经高于河南省本科录取线23分,却因为在填报志愿时没把好关,结果名落孙山。一向要强的石开接受不了这残酷的现实,独自跑到一家武校,企图用严酷的体罚来折磨自己。父亲更接受不了这一打击,几乎一夜间便丧失了劳动能力。恰在这时,石开的四哥又到了盖房娶媳妇的年龄。金家五个儿子,除了不断积起的债台,没有一个可以让老父亲感到可以在别人面前抬着头走路的。
但哥哥们认为弟弟石开不该自暴自弃,他们凑钱让石开去补习,争取来年再考。石开接过哥哥的钱,心头更加沉重。他自幼好强,硬是到了一个至今仍不想让人知道的地方去悄悄补习。他当时这样做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一补习后再考不上真让村上人知道后不就无法活了嘛!石开知道这脸面上的事并非关系到他一人,还有老父亲呢!
独处异乡的日子非言语所能描述。但再陷入困境,石开也尽量在别人面前装得轻松。有一次,他吃完中午饭后身上再也找不到一分钱。恰巧三哥寄来一封信,不知何故,三哥的信里夹着四张邮票。石开眼前一亮:对呀,邮票也可以变钱嘛!于是他真的拿着三张邮票(留下一张是给家里回信用的)去“变钱”了。生意不错,一切如愿。石开笑笑,因为他又一次躲过了老师和同学们对他的异样目光……
时间过得真快,这回石开是第二次参加高考,他不止一次告诫自己,这回可不能再有任何闪失。其实,远在家乡的父亲最明白儿子的心,只是感觉无能为力。刚刚借得100元钱,父亲便赶忙让顺道的人捎去。慢!父亲突然叫住那捎钱的人:这儿还有10块,一起带给他吧。110元是这么出来的,可石开仍然愿意相信这是父亲给自己敲响的报警号。
石开顺手伸进父亲托人捎来的口袋,一摸,是鸡蛋。这么多呀!一个、二个、三个……共十八个。十八是什么意思?是“你要发”的意思嘛。嘿,这回吉利。石开想这肯定也是父亲鼓励他的话。对,三天考试,每天六个。嗬,天天“六六顺”!
石开顿觉精神大爽。
一个小时后,他与所有参加高考的同学一起进了考场。之后连续三天都是这样,他没有忘记进考场前的一件事:吃三个鸡蛋……
“开儿——快来听呀!”山弯弯里,父亲突然举起耳边的小收音机,欣喜若狂地叫喊起来,“有你的名字!有你的名字呀!”
“真的?哈哈哈……我终于考上大学啦!我终于考上啦——!”金石开简直兴奋得快要晕过去了。他看到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三哥、三嫂、四哥、四嫂都冲着他在笑。对,还有爸,还有妈。妈笑得最开心,连平日布满皱纹的脸都像绽开了花。
“我早说过,你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人。”晚上,煤油灯下,母亲乐滋滋地又开始夸耀起当年的事,“你刚生出来时,全身发紫,吸气也难,你爸一看又是个小子,就说不中,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正好有个医生路过这儿,我那时就说,小五娃是有福之人,这不现在真中‘状元’了!”
“得得,要没有我那回扔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