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走入野性谷
湘西的土匪之多,是中外闻名的。原因只有一个字:穷!穷者则为窃,窃者则为盗,盗者则为匪。
今天的湘西,又有人在当土匪呢!在长沙时,有位湖南朋友这样对我说。
现在还有当土匪的?我睁大了眼睛。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说得轻松,就像人们谈论今天广州和上海有妓女一样,开放了,别人都富起来了,现在湘西也通上了火车,一些老百姓家里也有了电视。他们懂得了人不该总贫困。城里人能住洋房、出国、玩女人,我们也是人,为啥不去住洋房、出国、玩女人?他们的头脑在开化,观念在改变。他们是新一代的湘西人,有文化、有知识、有头脑。他们没有离开那块祖先留给他们的穷乡僻壤,他们的血管里流着前辈贪欲与野性的血液,他们开始穷则思变。于是,便有良民变成了土匪,有了本世纪末的新土匪……
为了探究湘西的今天,我不止一次地进行了冒险而又漫长的跋涉。
枯井沟里的“阿里巴巴”
枯井沟村——一个在我记忆里熟悉的村庄。这里是个滴水贵如油的穷山乡。方圆十几里没有一条溪流,百姓喝的是老天下雨淤积的泥塘水。天一旱,乡亲们只得爬山越岭到几十里外的地方去担水。民国元年,村上有位出外当了洋学生的人回庄后,左看风水,右看地形,接二连三打了几口井,结果皆不见龙王爷出现。后来,又有几帮小伙子卖儿卖女,积攒了些钱在村边和山上掘了无数口井,可口口皆枯,枯井沟永远是贫困村,打解放以来,年年吃国家救济。1979年,为了帮助枯井沟的老乡解决千年之愁,我当时所在的部队决心在这一带为群众寻找地下水源,这里是个岩溶干旱区,经过几位水文地质工程师的普查探测,我们得出结论:枯井沟一带是有地下水的。部队下了很大的力气,走了一个又一个千年古洞,也始终没有找到地下水。最后,从地形上分析和老乡提供的资料,认为应该还有一个溶洞,结果发现这个溶洞的洞口就在我们所住的村民墨西家后边。第二天,当我们正准备向最后一个洞穴探险进军时,没想到墨西死活不让我们进去。他怒气冲冲地站在洞口说:我决不让你们进去。这是我祖先发现的洞,决不允许你们冲撞我祖先的神灵。
这真是怪透了!叫大队干部来劝说也没用。我们只好停止了行动。晚上发现,墨西把我们几个人的行装从屋里全扔了出来。他是要赶我们走!
枯井沟的老乡含着眼泪送我们走,而我们则带着遗憾和惆怅离开了这个村。
想不到20年后的今天,我接受地矿部委派,调查群众采矿风潮的第一个采访对象,竟然又是枯井沟!
去枯井沟,从古丈下火车后,还得走三天。在摇摇摆摆的手扶拖拉机上,我一边望着两边耸人云端的大山,一边想着进村后是否还有锣鼓喧天的欢迎解放军同志进村的热烈场面以及大队支书热情得发烫的贺词。当然,最想的还是墨西,他是否还那样壮实,还死守着那个神洞?
嘟嘟一!拖拉机的急刹车突然打断了我的思路。到了,下车吧!车把式对我说。果真,眼前就是我熟悉而陌生的小山村!
150块。
什么,才二十几里路就要150块?我对这位车老板如此黑的价大为惊讶!
车老板黑着脸,显然很不满意,蔑视地警了我一眼,说:看你没带什么家什,我幵的还是便宜价呢!快拿钱吧!不然,就把你手里的皮箱留下也行。他看看我,露出一丝山民特有的狡黠的笑容。
我简直把肺都快气炸了!可想想要不给,又有什么办法?瞧对方那个虎视眈眈的神色和壮实得能同东北虎比高低的块头,我自知不是他的对手。
给,把我这半个月的差旅费全给你!我气呼呼地打开皮包,把三张面值50元的新票扔给了他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