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树的长相
一直对村上的长相很好奇。之所以好奇,是因为一直没见过。他不是那些每出一本书必定要占据封面、封二、封三、封底乃至插页刊登大彩照的人。据说他不喜欢同外界甚至同行打交道,也不喜欢上电视接受采访,是一个处处“敬而远之”的家伙。我对低调的人总是怀有好感,尤其当这种处事态度降为最朴素的时候即源自天性,而非不得以的韬光养晦或故意的矫情。
第一次在报纸上看到一张村上春树的照片,老实说,让我大失所望。村上坐在一扇松木墙的前面,半身,抱臂,戴手表,长着典型的旧派日本男人的眉眼五官和窄肩膀,头发、衣着也普通得没什么说头。总之,日本人得一塌糊涂,虽然背景墙上还很显眼地挂着一幅表现60年代美国爵士风格的插图画。
失望之后也就无所谓了,丢了报纸继续烧我的红烧鱼。我只有平底煎锅,不能像中式炒锅那样把汤汁汇聚在中心,没过鱼面,就需要用勺子不断地盛起汁来浇在冲上的鱼身上。这是一个需要耐心的过程。我有耐心,还有一个小而干净的厨房,餐桌上有昏黄的灯光和绿色植物,微波炉上那台破收录机播放流行歌曲排行榜。有人上榜,有人落榜,流行在窗外飞驰,我有窗帘,遮挡世界。
林少华说,我最喜欢也最让我心动的是他(村上)对孤独与无奈的赏玩。“赏玩”二字我也听一个女孩说过,她说的是单恋的感觉,我当时就笑,说你很古典呀。以前的东方人喜欢赏玩悲的情绪,“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杨柳岸晓风残月”等等,都是在赏玩孤独或者别离的悲情。悲而有情致,才是我们想要的,绝不是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而后擦干泪化悲痛为力量云云。林少华又说:村上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不把这种孤独与无奈写成负面的东西,而是通过内在的心智操作使之升华为一种不无优雅的格调,一种乐在其中的境界。
我觉得他说得挺对,比我说得好,我就放心地去照看鱼了。汤汁已经收到七分干,淋上麻油可以起锅装盘。吃饭前我最后瞄了一眼报纸上村上春树的照片,确定他至少没有招摇的表情。很一般的长相对人也许是件好事,实在难以想像村上要是长个美男作家或者社会名流的相貌又会怎样?相信还是现在这样说不上什么的倒好些。他把脸隐在幕后,把文字捧出来,他给我们看的至少是努力不带浮躁气的东西,虽然那个抱臂的坐姿和背景还是有些故意。也罢了,胡适还是谁说的来着:凡事要有节制,节制亦然。我对他的脸略有好感了。
鱼要趁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