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前四川学政为蜀中父老请命
而不呆板,遣辞准确而不干涩,论据广博而不芜杂,建议周详而不浮泛,素来享有很高的声望。这一折一片也同样充分体现出“张奏”的特色。杨锐完全被它的魅力所吸引了。
就在杨锐阅读的时候,张之洞的脑子里又萌生了一个想法:在四川三年期间,亲眼看到蜀民的苦痛不知有多少,但回京这些年来,却并没有看到川督川藩上过关于百姓困苦的奏疏,连川籍京官也不言及。地方官向来是报喜不报忧,掩藏危机,粉饰太平,以此来换取自己的升官晋级,至于百姓的生与死,则从不往心头上记挂。京官每年要接受来自家乡的地方官送来的冰敬和炭敬,以及其他各种名目的礼品。拿人家的手短,当然就只有靠说好话来回报。如此内外一致,太后、皇上就被蒙在鼓里了。在朝廷的眼中,巴山蜀水,仍然还是千年前史册上的那句老话:天府之国,富甲天下,殊不知如今已大不然了。应该趁此机会,把蜀民的苦困向太后、皇上奏报,既可以让朝廷了解四川的实情,又有利于东乡案子的再次审查。正要提起笔来时,他忽然觉得自己浑身都已疲倦了。
张之洞一向体质不强,三十多岁时两鬓便有了白发。四十岁过后,他常常有一种日趋衰老的感觉,心中不免有些恐惧:一生真正的事业尚未开始,这样下去怎么行呢?今日一天之间连拟了两份奏疏,精力花费太多,更觉得比往日劳累。明天再写吧!这个念头刚一出来,便被他立即压下去了。
张之洞是个性格倔强、意志坚毅的人,想办的事就非要办成不可。一天之内连上三道奏折,这在他的过去是没有过的事,满朝文武中也罕有人做过这等事。然惟其如此,才能引起朝廷的重视,才能体现一个前四川学政的关爱蜀民之心。
“香师,正折和附片我都拜读过了。东乡冤案,有您这样的奏章递上去,一定会很快昭雪的。”
杨锐一颗热切的心被张之洞的奏稿所深深打动,并由此而更增添了对老师的敬意。
“但愿如此!”张之洞说。他斜倚在靠背椅上,让全身最大限度地放松。
“香师,您的这两份奏稿,可不可以让我来替你誊正?”
杨锐的眼睛里射出热烈的目光。对于一个肩负父老乡亲重托的尊经学子来说,对于一个巴望仕途顺利早日成为国家栋梁的年轻秀才来说,这是一件太富有意义的事情了。
见张之洞没有做声,他又赶紧补充一句:“让我誊抄一遍吧,如果不能上奏,留下做个底子也好呀!”
若是在平时,张之洞是决不会同意杨锐这个要求的。一来亲自誊正奏稿,也是臣子对君上的一种忠诚的表示;二来毕竟还不是繁剧在身,有时间自己誊抄。但今夜还要草拟一个附片,分不出时间来,而瞬间冒出的另一个想法,更促使他很快作出了决定。
他想起了二十年前,他第一次会试落第,到河南开封堂兄张之万那里去做客。张之万很器重这个堂弟,除密折外,通常的奏折,从草拟到拜发的过程,他都让时年二十五岁的堂弟参与,或让他起草,或要他誊抄,或给他看幕府中师爷们的稿本。就在这个过程中,张之洞得到很多见识。张之万有时笑着对他说:“我这是在培养未来的疆吏。”张之洞终生记得堂兄的这份情谊。眼下这个刚过弱冠的尊经士子,其资质、品性、学识、才情都不在当年自己之下,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正好让他参与这几道折片的形成过程,借此历练,也好使他终生对老师有一个美好的印象。
得到老师的明确答复后,杨锐热血高涨,一种神圣感顿时充满他的全身。张之洞找出几份自己留下的奏章副本,详细地把格式和写法给学生讲了一遍,然后走出书房。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月牙弯弯,繁星密布,深黑的天穹奇妙莫测,它给人以强烈的诱惑,又易使人生发出无穷的喟叹。一股夜风吹来,张之洞觉得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