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在爱国之情的鼓动下,铁厂枪炮厂以高昂的热情造假
金秋十月,是中国大地的收获季节,也是一年中最为美好的时期。从南到北,到处一片果熟香飘,天碧水澄,尤其是地处荆楚要塞的武汉三镇,告别了为期三四个月的难耐暑气、滚滚热流,人们如同从蒸笼热锅中挣脱出来似的,有一种喜获新生的感觉。仿佛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有点心情来享受造化和历史给这座名城的慷慨赐予。
武汉三镇其实是有它的独特魅力的,仅仅一条滔滔长江就给了它无限的蓬勃生机。在秋日碧净如洗的天际下,江面显得格外的宽阔壮观。那是华夏之母博大丰厚的胸襟。江水东去,波光叠映,那流的是她的香甜乳汁。你看那龟蛇二山隔江相望,犹如两个护江之神,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历千秋万代而不老。再看那禹王矶、黄鹤矾,更是两座镇江之宝,将河妖水怪压在流沙之下,不让它们兴风作浪,保佑这一段河道良田受惠,舟旅无惊。
今天,三镇江面上将要迎接来自欧洲的远方贵宾。一大早,特使桑治平和总督衙门的代表梁敦彦率领着一批人马,登上装饰一新的购自英国的神女号舰艇,开出江汉关下游三十里处的白沙湾等候。
十时整,张之洞率领着湖北省抚藩臬三宪、各道府官员以及驻守湖北两镇的总兵副将等一批高级文武,蟒袍鲜明、翎顶辉煌地来到汉阳门码头。文武官员们个个形容整肃,如临祭祀一般,一改往日聚会时高声大语夸夸其谈的混乱,偶尔的交谈也只是附着耳朵的窃窃私语。倒是张之洞神态自若,一副举重若轻的大将风度。一切他都准备好了,该弥缝的也已弥缝了,正如技艺高超的伶人渴望在高规格场合中献艺一样,张之洞盼望的也正是在高规格人物的面前展示他的洋务政绩。今日的中国是土不如洋。地方上的堂堂道府,不如一个传教士;京师威风凛凛的军机大臣,可以被西洋公使的一句胁迫之辞听得两腿发抖。毫无疑问,不久便要加冕的俄皇太子,正是眼下中国境内规格最高的洋人。铁厂、枪炮厂让此人来参观,其影响程度甚至高过太后、皇上的驾临。自认为湖广地窄不足以供其回旋的张之洞,是多么希望能借这次朝野瞩目中外关心的机会,大展一下他的雄图远略。他笑着和坐在一旁的辜鸿铭聊天:“汤生,你没有在俄国住过,俄国话是怎么学来的?”
“我在爱丁堡大学读书的时候,学校要求除英语外,还要修三门外国语,我就选修了拉丁语,希腊古语和俄语。有人说,你是中国人,汉语本身就是一种外语了,何必还要多修三门欧洲语。我说我喜欢语言,班上有几个俄国同学用俄语交谈,我听起来挺有味的。”
这几个月来,辜鸿铭为了做好这次接待的翻译事宜,除了阅读大量有关俄罗斯的文献及俄国皇室资料外,还特别注意加强口语的温习,尽可能做到流畅准确,完美无憾。
“我们中国有很多方言,都不好懂,我做了五年粤督,还是听不懂广东话,外国也有方言吗?假若这个皇太子说方言呢,你听得懂吗?”
辜鸿铭笑了起来,说:“这点外国跟我们中国也差不多。同一个国家,同一个民族,因地域不同,语音也会有区别,比如说美国南部的语言跟北部就有明显的不同,但是不像我们国家方言之间的差距大。另外,他们也像我们中国一样,有官场通语,有上流社会交际语言。就拿俄国来说吧,首都圣彼得堡的上流社会里,便有一种他们习惯的言语声调,你要进入上流社会圈,先得把那套言语声调学好,不然你一开口,就露了马脚。别人会讥笑你是土包子,瞧不起你。至于在俄国宫廷,则以讲法语为时髦。俄国皇室成员,法语都很好,这位俄国皇太子曾在巴黎求学五年,能说一口流利的正宗法语。”
张之洞感到奇怪:“他们为什么这样抬高法语?”
“法语被公认为是世界上最严谨的语言,它的一个词一个字就只能有一种解释,没有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