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焦山定慧寺留下张之洞“与时维新”的楹联
会摒弃,若要自己去寻找,张之洞心里着实不愿意。现在是陈宝琛也来了江宁,怎么处理呢?不见,必遭朋友讥责;若是相见,又如何见面法?思来想去,张之洞有了个主意。他写了个便笺,托蒯光典送给陈宝琛。
陈宝琛接到张之洞的便笺时,恰巧张佩纶正在回访他。二人展开便笺,上面只有几句子平淡淡的话,大意是离宁在即,无法抽身,已约好初六日至采石矶与门人袁昶见面,可否于初四日在下关码头会面,先去焦山看看宝竹坡留在定慧寺的玉带,然后再回头同赴袁昶的采石矶之宴?
焦山定慧寺里怎么会有宝廷的玉带呢?原来这里有段故事。
还是在京师的时候,有一天,张之洞和张佩纶、陈宝琛、宝廷四人在一起聊天。张之洞说,当年苏东坡游镇江金山寺,寺僧向他索取玉带以作纪念。苏东坡本是个乎易的人,并不以为忤,遂解下身上所佩的那条宋神宗赐的碧玉带,慷慨赠与金山寺。寺僧感激苏学士的厚爱,将这条玉带供奉起来。从此,一代代传下去,将它作为镇寺之宝。同治六年,张之洞典试浙江,还专门去金山寺看了这条玉带。宝廷听后大笑道,哪年我若路过一名寺的话,也学苏东坡的样留一根做它的镇寺之宝。大家听后并不把此话当真。谁知第二年宝廷告诉大家,他专门去了一趟长江焦山,将一条墨玉带留在定慧寺中,寺僧也供奉起来了。欢迎诸位下次路过镇江时去看看。宝廷居然是个这样的性情中人!大家都笑起来,满口答应。
“你接受他的邀请吗?”张佩纶问陈宝琛。
“不去!”陈宝琛口气坚定地表示,“没想到张香涛是个这样不念旧情的人。你在江宁住了三个多月,他不来看你。我来江宁,也不来看我。他想在我们面前摆他制台大人的架子,要我们主动去看他。他不认老朋友,我们凭什么要应他的约,我又求他什么!”
“歿庵兄,你还不知道张香涛的用意吧!”张佩纶还不到五十岁,已经憔悴得像个花甲老人了。当年儒雅倜傥的风度,已被这些年的坎坷挫折销蚀得找不到痕迹了。“他是想通过焦山之游,用宝竹坡和你我的落魄来衬托他的得志呀!”
哦,经张佩纶这一指点,陈宝琛仿佛明白过来似的,气道:
“哼,张香涛竟俗到这般地步了。他走他的阳关道,我们不巴结他,也不陪衬他!”
张佩纶说:“要去看宝竹坡的玉带,过几天咱们俩自个儿去。”
初四日一大早,张之洞便来到下关码头。他想以先在这里迎接的姿态,来表示未亲上门去拜访的歉意,但一个小时过去了,仍不见张、陈的影子。辜鸿铭在张之洞身边十多年了,只知道向来都是别人等他,从不见他等别人,偶尔因事等别人,只要过一台烟的工夫,他便烦躁不安,一边埋怨,一边抬脚走路。对这两个革职朋友的这等耐心,真令辜鸿铭十分惊讶。他劝道:“不必等了,到镇江去要坐两个多小时的火轮,今晚还要赶回江宁哩。”
张之洞心里虽然焦急,嘴里却说:“还等一刻钟吧,再不来就开船。”
辜鸿铭掏出怀表来,盯着表面看。又过了十分钟,还是不见一丝动静,便吩咐驾驶员准备开船。张之洞在心里怨道:不来应早告诉我,也免得我等这么久。正准备进船舱,却突然看到从上游急速驶来一艘小火轮,直向他这边冲来。“是不是武昌那边出了急事?”正在猜测之间,只见小火轮里一个人从舱里走出,立在船头,向着码头眺望。
这不是杨叔峤吗?他怎么到江宁来了!张之洞一阵惊喜,忙止住脚步,朝着江面上的小火轮细看。果然是杨锐!张之洞顾不得制台之尊,伸出一只手,对着小火轮船头上的杨锐挥舞着。
船上站立的正是杨锐。他已注意到码头上有人在向他挥手示意了,忙吩咐机手加快速度,火轮飞快地向码头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