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张之洞以钦差之礼接待梁启超
都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认官不认人,不如糊弄他一下,便对着门房大声说道:“我是张大帅请来的客人。你不要看我年轻没穿官服,我的官比你们湖北的司道大得多哩!”
门房被梁启超这一叫嚷怔住了。他虽是认不得几个字的张家南皮乡下的远亲,但来到武昌守督署大门也有多年了,知道点官场的情况。官场上讲究的是资历,不熬它十多二十年,便要做比司道更大的官是不可能的,这小子在说假话!再仔细打量打量:年纪虽轻,穿的虽是布袍,却气概甚足。他突然开了窍:这后生子说不定是哪个大官家的公子哥儿,也或许是京师哪家王府里走出的黄带子,着平民打扮来到武昌。这些人虽无官无职,却的确会连司道都不放在眼里。想到这里,门房换成一副笑脸,说:“公子贵姓,我好上去禀报!”
梁启超看着好笑,便大大咧咧地说:“我姓梁,你告诉张大帅,说是从上海来的。”
门房说声“梁公子请坐,我进去禀报”,便走出门房。刚走了十几步便遇到梁鼎芬,门房说:“梁老爷,门口有个贵公子,与您同姓,是从上海来的,说是大人请来的客人。”
梁鼎芬一听,这不就是梁启超吗?便说:“你赶快进去告诉香帅,我去门口接他!”
粱鼎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大门口,见一个年轻人在来回踱步,便上前说:“请问你就是上海梁卓如先生吗?”
“我就是!”梁启超笑道,“请问先生是……”
“我叫梁鼎芬,两湖书院山长兼湖广督署总文案。”
梁鼎芬边说边两手合拢,对着梁启超抱了一个拳。
“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梁节庵先生!”梁启超一边抱拳回礼,一边笑道:“汪先生经常提到你。你的诗真正写得好,我读过不少,堪称天下独步。”
梁启超是个爽快的性情中人,说话中,常常免不了浓厚的感情色彩和明显的夸张成分。梁鼎芬的诗的确负有盛名,梁启超也很喜欢,但“天下独步”的评价显然过高。这便是梁启超说话的习惯,喜欢用些极端的词来表达他的好恶。至于梁鼎芬的诗是否“天下独步”,他并没有详加比较,或许过几天,他也可能不记得他说过这句话了。
但梁鼎芬听了很高兴。他所钦佩的人竟然这样评价他,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于是也客气地回赠一句:“我的诗哪比得上你的文章,你的文章才真正是天下独步、海内无双呀!”
两人都快乐地笑起来,彼此都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梁鼎芬挽起梁启超的手,以示格外的亲切:“我也是广东人,番禺的。”
“那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梁启超又爽朗地补充一句,“说不定没有五百年,一百年前便是一家!”
这正是梁鼎芬所期待的一句话,趁此时赶紧认定这一族亲:“我今年四十,比你痴长几岁,我就斗胆叫你一声卓如弟!”
“节庵兄,小弟有礼了!”
梁启超对着梁鼎芬深深一弯腰,梁鼎芬忙扶起,说:“我们进去吧,我带你去见张香帅!”
就在梁鼎芬拉着梁启超跨进督署衙门的那一刻,一个场面让二梁都惊住了:只见从大门到头进接客厅一直到二进议事厅,长长的甬道两旁已站满全副戎装的亲兵营士兵。这些士兵手持红缨枪,精神抖擞,看见他们踏上甬道时,领头的都司高喊一声:“梁先生到!”顿时,“梁先生到”的声音便由前一个士兵传给后一个士兵,一声声递传下去,一直从接客厅传到议事厅。
农家出身的布衣梁启超,还从未见过这等威仪赫赫的官府礼仪,一时间,他有点手足失措。一旁的梁鼎芬也暗自惊诧:香帅使用的依旧是接钦差和王公大员的礼节,只是免去开中门放炮那些让过路百姓都知道的环节而已。他悄悄地对梁启超说:“香帅是用迎钦差的礼仪来破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