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集湖广幕府之才智,做维新护旧之文章
“内篇七章,出自庄子手笔,外篇和杂篇是庄子和其门人共同的著作。今日《劝学篇》的外篇除你本人外,已加入了徐、梁等人的文章,后世学者,也可将外篇视为香帅及其门人的合著。”
梁鼎芬虽略有点失望,但他很会说话:“常言说人微言轻,一个候补道的这两句话能有什么影响,一经香帅提出,那就有天地之别了。太后皇上会知道,文武大臣会知道,各级官员和普天下的百姓都会知道,它就可以变为国策,化为全国上下的共同见识。这个功劳有多大!从今往后,大家都是从你的《劝学篇》里得知这两句话,首创之功非你莫属了。”
“香帅,”梁鼎芬走到张之洞的身边说,“这些天两湖书院的学生们,因湖南《湘报》上的一篇文章引发了大辩论。”
“是不是易鼐的那篇文章?”
“正是。平时向往新学的拍手叫好,崇尚旧学的则深恶痛绝,双方各执一端,争得面红耳赤,有的甚至课都没有心思上了。”
张之洞盯着梁鼎芬说:“你的看法呢?”
梁鼎芬略作思考后说:“易鼐的那些说法,我不能完全接受,但我说服不了那批新学迷。”
“太好了。”梁鼎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搬总督这个救兵的。“什么时候能去?”
“两湖书院非一般地方,我得要先准备下才行。第一得有的放矢,第二还得言之有据。节庵,学生们争辩的要点在哪几个方面,你给我说说。”
放下碗筷后,此事便这样决定了。随即通知衙门总巡捕,说下午要在书房里写一篇重要文章,除朝廷来圣旨外,任何人不接待,任何事不办。
“晴川阁倒是不错。明天一早你先去看看,跟管阁子的人说好,租一间干净的小房子,先租五天。这五天的茶饭也请他们做,走时照付。后天一早,我们就去。”
梁鼎芬走后,张之洞重新拿起笔,批起公文来。
中午吃饭时,张之洞又想起了写文章的事。突然,一个灵感在脑子里闪动:何不将去书院讲学与写文章表明态度两件事当一件事来办?两件事有一个共同的主题,即面对当前的局势,我张某人该说些什么。给太后皇上看的文章不用奏折形式更好,它可以在报上公开发表,让天下人都知我张某人的态度,免得众口悠悠说三道四。这些报纸还可以通过别人之手转呈太后皇上,如此,太,后皇上也看到了。它所起的作用远比上一道奏折大得多。
正要转身出门,张之洞又叫住了他:“你要注意,写变法一章时,要特别强调伦理、圣道、心术不可变,要变的只是法制、器械、工艺;废科举一章,要把朱子和欧阳修两位先贤关于更改科举的言论找出来作为附件,如此才更增加说服力。”
兴许是常吃赵茂昌送的特制人参的缘故,张之洞虽然已六十有二岁了,外表看起来很苍老,精力却依旧旺盛过人,上个月环儿又为他生了一个儿子。老翁得子,不仅有添丁之乐,更有高寿之兆,张之洞因此更增自信之心。尤其是当一桩富有挑战性的事来临时,更能激发他年轻人似的兴致和热情。他放弃惯常的午休,离开餐桌后便赴西院书房。
他提起笔来,匆匆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今日之世变,岂特春秋所未有,亦秦汉以至元明所未有也。海内志士发愤扼腕,于是图救时者言新学,虑害道者守旧学,莫衷于一。旧者因噎而食废,新者歧多而羊亡。旧者不知通,新者不知本。不知通,则无应敌制变之术;不知本,则有菲薄名教之心。夫如是,则旧者愈病新,新者愈厌旧,交相为愈,而恢诡倾危乱名改作之流,遂杂出其说,以荡众心。学者摇摇,中无所主,邪说暴行,横流天下。敌既至无与战,敌未至无与安。吾恐中国之祸,不在四海之外而在九州之内矣!
一口气写下这段文字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