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奉旨进京的张之洞突然半途折回
同心同德,和朝廷一道在全国加快推行新政,早日使中国富强起来。
张之洞晋京陛见的消息,通过京报很快传到各省。打听到他走水路后,长江中下游的官府都在掐着指头算日期:什么时候维多利亚号能从本地通过。官场习惯,凡官员路过一个地方,当地品级相当或较低的官衙必须设宴款待,一尽地主之谊,二借此联络声气以备日后之用。有朝中大员路过,那更是不敢稍有怠慢,进界迎,出境送,中途宴请陪伴,主人殷勤侍候,寸步不离,千方百计让客人满意舒坦。这种恭敬早已超过礼仪的规定,完全是出于功利上的目的。
大家都知道,张之洞此番进京,必定大用。沿途所经过的江西、安徽、江苏原本和他就有旧属之谊,这种时候,无亲无故,还要攀三分情谊,何况名正言顺地迎送老上司过境?正好趁此良机巴结讨好,为日后寻找朝中靠山预作铺垫。于是,九江、安庆、江宁三地省级酒宴备极隆重,自然不在话下,连沿途的府县也都空前的客气。他们都乘着当地最好的船,由知府或知县老爷带领着一批官员和乡绅贤达,早早地便在进入交界处江边等着,远远地看见维多利亚号驶来,便飞快地驾船到江中迎候,然后登上轮船,向未来的宰辅跪拜行礼,献上颂辞。
先前的张之洞一向轻车简从,随意通脱,不讲排场,不重虚文,这些年来他慢慢地变了。长时期的前呼后拥,位高权重,使他已习惯于别人为他准备的奢华排场。文治武功的成效,也使他本就自负的心更添一种睥睨天下、小视当今的外露情绪。他只守着为官不贪、为臣不叛的两道底线,至于其它,早已不在他的顾忌之中了。于是,他也便以即将登台的宰辅自居,人家献媚地叫他中堂,他也不加拒绝,各种逾格的接待礼数,他也安之若素地领受。到了上海,已上任半年的汉阳铁厂和芦汉铁路总公司督办盛宣怀,更是使出他过去接待李鸿章的全副仪仗来迎接这位眼下的顶头上司、未来的中枢重臣。
这天夜晚,张之洞从英国驻上海领事馆,回到盛宣怀为他准备的位于黄浦江的小洋楼。虽然已接连在这块十里洋场上应酬了三天,他却没有疲乏之感,坐在厚实的牛皮沙发上,喝着环儿端上来的龙井香茶,心绪依然在亢奋之中。这位英国领事与盛宣怀关系极为密切,得知张之洞途经上海后,便托盛宣怀竭力相邀,情绪甚好的湖广总督接受了邀请,第一次来到洋人的公使馆作客。公使馆里的五彩玻璃、猩红毛地毯、雪亮高大的莲花形吊顶灯、琥珀般的葡萄酒以及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菜肴糕点,甚至连平日他不能接受的洋歌洋曲,此时,都令他舒心惬意。最使他心动不已的,是那几个袒胸露臂、肤白如雪,却又举止矜持高雅的公使馆官员眷属。张之洞实在敌不过她们的逼人美丽,顾不得总督的尊严,而常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回来再看环儿,一向貌美的小妾,仿佛突然成了烧火丫头似的不中看。坐在沙发上的未来枢臣脑子里蓦地冒出一个念头来:要不要悄悄地跟盛宣怀商量下,请他不露风声地从英国买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来,再置一房洋妾?苟如此,则真的是人生一大乐事。正在意绪飘飘、神思渺渺的时候,大根走了进来,兴奋地说:“四叔,桑先生来看你了。”
张之洞还未回过神来时,只见桑治平从大根身后走出,双手一拱:“香涛兄,你好哇!”
“是你呀,仲子兄!”张之洞站起身来,快步走上前,一把抓住桑治平的两只手,喜形于色地说,“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两年多不见了,你一切都还好吗?”
说话间,把老友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一番。灯光下,分别两年的桑治平气色甚好,虽也是六十出头的人了,却身板硬挺,双目明亮,与在幕府时相比,仿佛更加精神清爽。
“快坐下,坐下,说说你这两年的情况,我的那位亲家母呢?也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