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奉旨进京的张之洞突然半途折回
,只觉得很恬适舒惬,但对诗中的‘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四句总是似懂非懂,对‘真意’究竟是什么,也一直不能琢磨透。”
“现在琢磨透了吗?”
“现在也不能说就琢磨透了,只是说比过去理解深了一步。”略停片刻,桑治平说,“我以为,这个真意,就在‘还’字上。鸟儿本是生长在树林里的,为了觅取更多的食物,它们飞出林外,食物或许多觅了一些,但付出的代价更多。劳累奔波,一刻不能安宁,甚或误人罗网,误中箭矢,连命都丢了。太阳落山了,群鸟飞回山林。陶公见此情景,心中突然悟道:鸟在林中,不出外争食,乃是鸟与人类共相生存的最佳状态,也是宇宙间最为和谐的状态。一时迷误,傍晚知返,也不失为明智的选择。这还归山林,还归平和,或许是陶公心中的真意。”
张之洞默默地点着头,他心里非常赞赏这个体悟,认可好友的这种人生选择。但作为朝廷的封疆大吏,作为重任在肩的洋务力倡者,他不可能走桑治平的道路。相对沉默一会儿后,他转了话题。
“念礽她妈怎样?为何没有跟你一起来看我?”
“秋菱这两年是百病不生,身体越来越好了。她此刻正住在太湖边的一个小村庄里,我因为要赶在你离开上海前见你一面,故独自一人来了。”
张之洞说:“是的,说了半天的话,还没问你,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时候正在上海?”
桑治平说:“你如今是朝野关注的大人物,何况你这次是奉召进京,京报上都有刊载,许多人都知道。早在半个月前我就听说了,于是和秋菱赶到江宁城,在那里等了你五天,估计你会那个时候过江宁。后听说你还没下来,便和秋菱商量,干脆再返回苏州虎丘,直接到上海再见你。又托在江苏巡抚衙门里做事的朋友打听。那个朋友说,你此行走得慢,估计月底才会到上海。前两天,一个朋友邀我到太湖边去看新发现的奇石,在那里听说你已到了上海。就这样,今天中午赶到沪上。打听半天,才知道你住此地。幸好,终于见到了你。”
张之洞为老朋友的情义所感动,说:“你其实可以托在苏抚衙门里办事的朋友,带一封信给我,我会派人来接你的,也省得你这样操心费事。”
桑治平微微一笑说:“我是一个无官无职的布衣,不想沾官府的好处,苏州离上海不过一天的路程,我总会见得到你的。”
张之洞点点头说:“你离开了衙门,不想再与官场打交道,我可以理解。只是我明天一早就要离开上海,早两天见到你,我们可以多聊聊。关于这次晋京,我很想听听你的看法。”
桑治平说:“我这么急着要见你,除见见面外,最主要的便是想和你谈谈这次你的奉召晋京一事。”
说到晋京事,张之洞立即来了兴头:“还是太后皇上圣明,当此全国大行新政的开始,便罢黜了翁同龢。仲子兄,你可能没有见过这个人,不十分了解他。那人看起来像个谦和宽让的君子,其实内心忌刻偏执。邵年我把这个看法与他的侄儿仲渊说过,仲渊说他的三叔正是这样一个人。翁同龢如何能担负起推行新政的重任,让他回籍养老正是优待他,腾出个位置也好让真正的柱石之臣为国效力。”
桑治平说:“这些日子,我在姑苏沪宁一带,听人们议论,都说你此次晋京是代翁同穌的。你知道这中间的内情吗?”
张之洞不加掩饰地说:“在老朋友面前,我也就不说客套话了。早一向叔峤告诉我,皇上有大用的意思。此刻,新政甫行,中枢乏人,我也认为十之八九是要取代翁同穌的。”
“我也是这么看的,”桑治平微微颔首,“不过,香涛兄,我要问问你,你自己认为,你比翁同穌更合适吗?”
“我比他合适。”张之洞直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