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梅兰芳几句俗家之言,无意间触及到了佛门天机
身材,配上一身华贵的衣袍,真个是仪表非俗,尤其那两只经过特殊训练的眼睛,美丽精亮,顾盼生彩,可以使人相信,当年的虞姬、杨玉环长的就是一对这样的眼睛。下了装的梅兰芳果真比舞台上的戏中人更有魅力。
杨度正想起身打招呼,梅兰芳却抢先一步:“皙子先生,今天能在白石书屋里见到您,真是荣幸!”
杨度知道这一定是齐白石已作了介绍,便双手抱拳说:“梅先生,我看过很多你演的戏,就是没有见过下装的你。听人说,你下装比上装更有风采。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梅兰芳高兴地说:“在台上是演别人,在台下才是自我,不是更有风采,而是自然本色。”
到底是有学养的名伶,说起话来就是不一样。杨度发自内心地赞道:“梅先生年纪轻轻,能有这样大的名气,真正不容易。”
梅兰芳谦虚地说:“这都是戏迷朋友们的错爱,我很感谢他们的捧场。我自己其实没有什么特殊的能耐,要说比别人强一点,这主要得力于我的家庭。从祖父起到我这一代,已是连续三代唱皮黄了。一代代的熏陶,或许要比别人略胜一筹。”
这话说得既谦逊又在理,杨度点点头说:“你刚才说的是天赋一面,对艺术家来说,这是十分重要的,但还要靠自己的努力。听票友们说,梅先生在勤奋好学这方面也是过人的。你很忙,又有很大的名气,还来跟白石兄学画,我想这决不是为了消遣,而是通过绘画来进一步培养自己的创造性和艺术鉴赏力,从而把戏唱得更好。因为各类艺术,从本质上来说都是相通的。”
“皙子先生,您真是哲人,这话说得好极了。”
梅兰芳说完将自己带来的画展开,齐白石和杨度都来看。梅兰芳画的多为兰草梅花,虽只寥寥几笔,却也生动,看得出画者的聪明机灵。
齐白石对梅兰芳说:“画得不错,我拿到画室去再细细地看。你和皙子都是大名人,一见面就很投缘,你们先聊吧!”
说着带上画进了小画室。
梅兰芳说:“皙子先生,前几年您为国事奔波,这两年又皈依了佛门。不少人说,您参佛参出了天机。哪天有空,我要请你上我家做客,给我传授点佛门机奥。”
杨度笑道:“你也想得到佛门天机?好哇,我以后给你讲讲无我宗。”
梅兰芳认真地说:“我对佛学懂得很少,但有兴趣。我是个唱戏的,若要我不唱戏,专门去参佛,我做不到,也不想那样做。社会还是要有人唱戏的,就好比需要有人做工,有人经商,有人做官一个样。这些事都不做了,都去礼佛,那社会就不成为社会了,和尚们也没有饭吃,没有衣穿,没有香烛供佛祖了。若把佛学作为修身养性的学问来研究,能像佛那样做到破除妄念,静心澄虑,则无论对从事何种职业的人来说,都可以净化其人品,精进其技艺。只是如何能做到破除妄念,静心澄虑呢,我却不知道。皙子先生,你是佛学专家,您一定探出了它的法门,我想请您给我传授这个天机。”
杨度听后,一时沉默着说不出话来。眼前的这个翩翩美少年,无疑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中之杰。他是个艺人,不是哲学家,更不是佛学家,这几句普普通通看似站在佛学门槛外的俗家之言,却给自称是无我宗创始人的虎陀禅师以巨大的启示:艺人以唱戏为本职,学佛只是为了去妄念净思虑,如此可把戏唱得更好。对一个政治活动家来说,同样也可以通过学佛来去妄念净思虑,从而把国事办得更好呀!为什么一参起佛来,就非要遁避世界看破一切不可呢?唱戏和参佛可以并行不悖,并借参佛来促唱戏,那么政治和参佛也应该可以并行不悖,并借助参佛来促进从政。这两三年来的行为,是否有点矫枉过正、走火入魔了呢?
“哥,家里来了两个客人,说是从南边来